陳清棠應聲回眸。
沈鶴進門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開合流轉都帶着說不出的韻味兒的黑眸,含着脈脈風情,綿綿密密地勾人,卻又顯得不輕浮暧昧。
那種感覺好像江南水鄉的清早,隔着朦胧的霧氣賞花。
男生比照片上要瘦點,五官綢麗偏豔。
偏偏氣質又像是月下染了薄霜的海棠,有種清冷如月的婉約、疏離,恰到好處地中和了他五官裡,因為太豔而流露出的攻擊性,讓他整個人偏向于圓潤溫和。
真人遠比照片上震撼,沈鶴的目光下意識凝滞了。
陳清棠就大大方方地由着他看,他也盯着沈鶴看。
兩人的視線無聲中相碰,相撞,然後糾纏在一起,一股微妙的氣氛藤蔓般爬滿了整個寝室。
直到魏彥咳了聲,兩人才都回神。
沈鶴拿出校園卡還給陳清棠。
陳清棠伸手接過,目光卻沒從沈鶴身上挪開:“謝謝。”
清冽如泉的嗓音,分明是很尋常的兩個字,卻在沈鶴心裡平靜的某處投下了一顆石子,圈圈漾開了波瀾。
這種微妙怪異的感覺實在陌生,沈鶴下意識擡眼,又對上了那雙似笑非笑的含情目。
男生的眼神很平靜,卻有種危險的拉扯力,像是藏着一個不見底的深淵,要将他的靈魂都卷入其中
沈鶴莫名心頭一跳。
——
晚上閉燈後,陳清棠舒舒服服地窩在自己床上,把床簾也拉上。
正要看會兒辯論比賽,楚希的消息就來了。
楚希:咋樣了啊親愛的棠
楚希:你都住進他們寝室了,跟沈鶴有啥進展沒?
楚希也是下午幫陳清棠搬寝室時,才知道沈鶴也住這屋,他這發小完全就是蓄謀已久啊。
陳清棠:沒,沈鶴不住寝室
楚希:[貓貓震驚] 那你搬進去幹什麼?
陳清棠打了個哈欠:當然是釣魚
楚希很快反應過來了:噢,我懂,打進他的生活圈和社交圈,拉存在感
陳清棠:[微笑]
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核心,其實就是——建立聯系;進一步建立聯系;再進一步建立更深的聯系。
建立聯系就需要一個紐帶,沒有紐帶就制造紐帶
紐帶看似作用不大,但一定要有,這樣才能自然地展開故事。
而室友這個身份,是陳清棠建立起的跟沈鶴之間,第一層關系的紐帶。
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楚希:那你加上他微信了嗎
陳清棠:我說過,他得主動來加我的微信
楚希:??就沈鶴那性格?冷傲你知道嗎,高冷,傲氣,人完全不屑于維持什麼同學關系
楚希:所以你要以為你是他室友,他就會主動加你微信,你就錯了,你去主動要那還差不多
陳清棠遊刃有餘:他會的
楚希:……打個賭?
陳清棠:可以
楚希:那我,淺淺押個一星期?賭一星期内沈鶴能加你微信,你輸了請我吃飯
一個星期差不多同寝室的人都混熟了,那加個微信還說得過去。
陳清棠翹起腳,白皙的腳踝微微晃動:我賭一天内
楚希:牛逼,那截止明天晚上十二點?
陳清棠:可以
楚希:你說你加個微信,順手的事兒,那麼磨叽,啥時候才能追到人
陳清棠:我問你,從大一開學到現在,主動去加沈鶴微信的人,很少?
楚希:這倒是……
讓他們排個隊,估計起碼能從學校的北門口排到南門口,繞學校一大圈兒。
畢竟沈鶴那樣的,抛開驚豔的外貌不說,腦子好,高考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
家裡經商,人正經的富二代公子哥兒,錢絕對不缺
人品更是沒得挑的,曾經還因為見義勇為,舍身勇鬥搶劫犯,上了市區的新聞。
陳清棠:這群人裡有幾個真的跟沈鶴熟起來了的,又有誰是追到了沈鶴的
楚希:……沒有
一個都沒有。
活生生的例子,楚希辯論社團裡的兩個姑娘,都去要了沈鶴微信,但人壓根兒就不給。
還有個男生,借着商讨辯論比賽的事兒去加了沈鶴。
不錯的開頭吧?
但沒聊上幾句,沈鶴就堪破了他的意圖,直接就硬性勸退——
沈鶴:抱歉,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沈鶴:如果你是抱着這個目的來的,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這對你不公平,對我也非常打擾
男生掙紮:做朋友也不行嗎
沈鶴:我不缺朋友
看看,全方位嚴防死守,路給堵得死死的。
楚希:他是真難追,啧
陳清棠一言道破核心:目的性太重,會把獵物驚跑
陳清棠:我會讓他自己,一點點主動靠近我
像是被釣的魚一樣,哪怕察覺到魚餌背後是美麗的陷阱,也會心甘情願地咬鈎。
楚希:說得好厲害呀~我倒要看看一天内,沈鶴會不會主動來加你微信
陳清棠:對了,有個事要你幫下忙
—
開學第二天,這節課是個大課,系裡好幾個班一起上。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節課沈鶴也會來。
在進教室前,陳清棠刹住腳,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确認自己清爽帥氣,又把口罩拉上,這才抱着兩本書推門。
剛邁進教室,隻一眼,就看到了最後一排的魏彥。
還有坐得端正、體态好得讓人賞心悅目的沈鶴。
而沈鶴的旁邊,剛好空着一個位置。
陳清棠慢慢往後走,一邊走一邊找空座位。
但他來得算是很晚了,教室裡基本沒空位了。
這時,楚希從人群中站起來朝他揮手。
陳清棠視而不見,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别叫我
楚希:??你都沒座,我給你占了,快來啊
陳清棠:不用,以後上課你都别給我占座了,就當我們不認識
楚希:???是人嗎,說這話你就不怕傷我的心嗎
陳清棠:組織會記得你的付出 [微笑]
楚希:[白眼] 那你這節課咋辦,坐哪兒?
楚希頭往後一撇,打量一圈,一眼就盯着了沈鶴旁邊的空位。
楚希:啊,你不會是想跟他坐一起吧?
楚希:那個座位是給羅新占的吧,你們寝還有個羅新沒來
陳清棠沒回答,收起了手機。
他已經把過道走通了,于是又折返回去,再一次從前面走到後面。
重生的好處就是,陳清棠不光對沈鶴了如指掌,對沈鶴周圍的人也都了如指掌。
前期他的小算盤能不能打赢,關鍵得看開朗得有點傻氣、又樂于助人的魏彥。
這時,一局遊戲完了的魏彥剛好擡頭打哈欠,一眼就瞅着了正專心找着座位的陳清棠。
魏彥喊了聲沈鶴。
沈鶴做事時專注度高到變态,能自動屏蔽周圍的雜音,什麼都聽不見。
魏彥又用胳膊肘碰了下沈鶴:“沈哥,陳清棠好像來晚了,沒有座位。”
沈鶴沒擡頭,目光卻凝滞了兩秒。
聽到那個名字,就想起昨晚盯着他看的那雙眼睛——
目光含着細碎的笑意,透露出平和友善的信息,像一朵開在沼澤邊,絢爛奪目、無比漂亮的花。
一朵,用自己的美麗、無辜,來蠱惑行人靠近,然後趁其不備瞬間将其捕食的食人花。
沈鶴視線繼續在電腦屏幕上掃動:“跟我們沒關系。”
語氣冷淡到不近人情。
魏彥:“可他人挺好的,昨天我有事兒去忙,他還自己一個人收拾了寝室……”
“而且都是室友,總不好看他沒有座吧?他站那兒看着挺可憐的。”
沈鶴的手指頓了下:“羅新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