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餘默默撕下那條便簽紙，疊起來認真放進筆盒裡，雖然他認為這麼細心的字條，不像是那麼明豔奪目的人會親自寫的，像隻驕傲自矜的孔雀，哪裡會這麼體貼。

一邊又心想，她怎麼知道他喜歡打球。

……

離開學校後已經很疲憊了，海市的天氣和溫度實在是讓她吃不消，鼻頭有些酸澀，她似乎已經有點感冒了。

江上晚道：“禮物準備的很好，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準備的這麼齊全。”

自從了解了這兩個孩子的信息後，她便留心準備一份禮物，太貴重的不好送，但是一定要足夠用心。

“應該的。”助理頓了頓，“江總，我抽空去打聽了下今天在食堂打架的那個男生，據說挨打的那個在學校裡是有名的混混，經常威脅成績好的人幫他寫作業。

他在食堂正好碰到那個叫時餘的孩子，聽别人說他是火箭班的尖子生，就威脅他幫他代寫，時餘不答應，就要往他身上潑湯，這才打了起來。”

江上晚揉揉眉心，回憶起那孩子的氣質，清秀挺拔，難怪并不像混混，隻是正當防衛反擊。不過她很快便沒放在心上，昏昏欲睡了起來。

于她而言，資助者和被資助者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們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對于這些孩子來說，她就像是和他們簡單打個招呼，萍水相逢、隻有一面之緣的長輩。

江上晚點了支煙，指甲夾住細細的煙筒，吸了口煙圈吐出來，似乎吞吐間那些隐約的、壓抑着的悲傷情緒更加消散了。

成年人大多克制自己的負面情緒，在沉默中消化，作為現在江氏主要當家人的江上晚更是如此。

這一趟到底是沒有白跑的，想到爸媽推行公益的遺志，她到底是心更安了些。

江上晚想，海市給她的印象還算不錯，雖然破舊，蕭瑟，但是一個難得讓她感覺踏實不虛浮的地方，一如向她襲來的冷冽空氣一般，直接，簡單。

......

回到江城後，即使及時服用了藥物，江上晚還是發起了燒，半夢半醒間她似乎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離，輕飄飄的不知道身陷何處。

她好像夢見母親笑着拉起她的手彈鋼琴，又好像看見父親在簽字時一字一字教她怎麼看合同條款，淚水無聲落下時，江上晚懵懂的睜開眼，眼前漆黑一片，按亮手機屏幕後發現是淩晨4點05分。

無邊的黑暗中，她再一次感受到漫長的孤獨。人們都說隻有擁有對金錢的渴望，才會擁有欲望，可金錢對于她來說，從生來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她擁有一切，她想要什麼都輕而易舉，她是一個欲望極低的人。

可她在此刻，突然有很強烈的想要被陪伴的欲望。

手指打開微信滑上通訊錄，她發給沈落：188男模，現在來陪我。

那邊回複的很快，像是在她意料之中一樣果然在熬夜。

沈落：？？？你回來啦

沈落：地址在哪

江上晚眉頭一皺，她從來不把玩的人帶回家裡，而且隻有極其親近的朋友才知道她家的位置，這個規矩人人都知道，可此時正在家裡的她，居然燒迷糊了，自己忘掉了自己的規矩。

江上晚：算了。

顯然她現在的思維指令不足夠清醒，是發燒導緻的過熱體溫，迷惑了她的大腦，下達了錯誤指令，她讨厭不理智，事情不受控的感覺。

沈落：行吧，沒事早點睡啊。

江上晚熄滅手機屏幕，她對色.欲的欲望極低，即使是朋友送來皮相極佳的玩具，也最多就是親吻擁抱的程度，甚至連肢體觸碰都很少，沒有精神鍊接的情感關系讓她提不起興趣。

這也和她早前的情感關系有關系，初戀帶給她的體驗太差了，疼痛遠遠大于舒适，導緻她有了陰影，對更深層的接觸十分排斥。

她隻是在短暫的孤獨後輕信了大腦制造的幻覺，她不需要陪伴，她更需要的是能讓她精神上全然放松的安全感。

而此時遠隔千裡之外的時餘，迎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他輾轉反側，腦海裡那抹被無數人簇擁着離開的高貴身影揮之不去，她擡眼時睫毛翹起的弧度，說話時唇角抿起的樣子，都是那麼清晰。

時餘突然有些煩躁，比起簡單好上手的題目和籃球，女性真是複雜的生物，令他心底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