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味着習慣的生活被打破,又要開始跳出舒适圈,去過所謂的新生活。畢竟生活它并不隻是為了愛情而存在,觀念,習慣,思維模式,行為方式也将成為幸福與否的決定性因素。
過大的差距導緻的鴻溝,強行融入隻會帶來另一種形式的忍耐,那是披着貂皮的腐朽,裹着炮彈的糖衣,那是岌岌可危的城堡,風雨飄搖的幸福。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可不可以——我知道我向來缺乏幸運,而沒有任何迹象表明這一回耶稣願意驅逐撒旦,站在我這一邊。
愛麗絲活潑小巧的臉孔無端端出現在眼前,我想到天使港的飲料店,愛麗絲和我、貝拉以及羅莎莉一起坐在寬大的遮陽傘下。
彼時我問出了那個問題——那個看上去毫無理智可言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當時聽的有那麼認真,以至于她們回答裡的每一個字都如在眼前。
趨近永遠、勝過生命、美妙奇迹。
我撫摸着這些詞,心髒瑟縮而滾燙。
在福克斯生活的那段日子是我記憶當中最快樂的日子,甚至沒有之一。
那些默默無聞的觀察與注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全都是羨慕與盼望。
我審視着自己的内心,卡倫一家的感情——不論是哪個方面來說——都令我羨慕,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或許我也能夠成為他們。
紅燈轉綠。
平穩的車速急轉直下,我控制不住身體前傾的速度,額頭差點沒撞到車玻璃上。一擡頭,是一輛不守交通規則的摩托車擾亂掉車速。
“該死····”
我聽到凱厄斯低聲咒罵,他神情惱怒,眉宇間焦躁的皺褶壓都壓不住。我注意到他的臉面向前方,可我也知道,鏡子是不會騙人的。透過車前反光鏡,他餘光裡倒映的分明是我的影子。
就好像我第一時間看向他。
我突然很想笑,為我所了解到的一切。我們在一起時他似乎總是這樣,憤怒、焦躁而不安。在此之前我從未理解過他,但不知為何這個問題現在變得如此柔軟易懂。
一直以來,我自诩為一個敏銳的人,照顧安娜,察覺危險,小心謀生。但或許我忽視了,這種能力是把雙刃劍,我用它抵禦了世界,同時也抵禦了自己的内心。
這種敏銳的确存在,但也的确從來沒有照耀到一些地方,比如我自己,以及身邊真正重要的人身上。
我又突然想到,其實剛才這個問題鑽進我心裡并非毫無理由。正如某些東西由來并非毫無根據,隻不過,我一直像忽略我在安娜身上得到的痛苦一般,将它也刻意忽略。
“你沒事吧?”凱厄斯甚至将車速減慢,分出視線到我身上。他的目光懷疑又兇惡,現在滿大街的人都變成他眼底的犯罪者。
“我沒事。”我低頭,回答他,用力憋住笑。
是的。他是個吸血鬼。他活了三千年。他清楚知道我們堅不可摧。而現在他害怕我被車玻璃撞傷。
我的恐懼、我的懷疑、我的悲觀它們依然都在,蠢蠢欲動的姿态,企圖撲上來将我壓垮。
我想象自己怯懦退縮,我想象自己繳械投降,像往常一樣對他們屈服。我想象自己拿着一把大鏟子,把所有我已經獲知但不敢面對的想法以及感情全部都埋進去,然後假裝無事發生。這一切我都已經想好了,隻待執行。
但當我看到他的時候,這些問題消失了。
“我知道了。”我擡起頭,正視前方,就好像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正視我的内心。
他猛然刹車,車子幾乎是被甩到路邊停下來,我該慶幸這段路沒有人,不然我們就變成交通肇事犯。
“你想說什麼?”他的語氣是被冒犯似的兇狠,但眼睛裡卻狂熱與懷疑并存。所以他這樣的人也會害怕嗎。
“我都知道了。”
低下頭,我側過身,輕輕抓住他的手放到嘴唇邊,唇瓣感受着僵硬的指骨驟然抽出軟化的骨骼,悄悄喃喃,“我全都知道了。”
我移開近乎發燙的嘴唇,将額頭緊緊貼在那隻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