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說完,就立即反應過來:“哎呀,我是老糊塗了。你是新生,她是二年級,你們都不在一棟樓裡,估計也見不到……算了,我還是再給她寄幾封信吧。”
“她再不回複我,我可要生氣了!”
林雪了不知要說什麼,隻好長久地沉默。
這時候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他随便拿了個便宜的小東西,就來收銀台結賬,闊綽地拿出一張百元蘭鉫,往桌上一拍。
老奶奶比年輕人還快地找了零,中年男人拿上零錢,大步流星地出門。
百鉫紙鈔被老奶奶動作麻利地收進抽屜裡,鈔票檢測裝置卻開始滴滴地響:“假.鈔!假.鈔!”
老奶奶這時候才意識過來,臉上慌亂起來。剛才那小東西隻值三蘭鉫。
然而她找出去的錢,九十七蘭鉫,是她幾天的營業額!她還要支付高昂的房租!
“這該死的小鎮,到處都是強盜和騙子!”她心疼地咒罵,語氣裡卻已經認了命。在這裡開超市,這種事情,她已經見得太多了。
“等我一下。”林雪了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單手撐欄杆,一個躍身翻過去,整套動作絲滑如行雲流水。
半分鐘後,他拿着從男子那裡追回的贓款,來到老奶奶面前。
老奶奶用看超人的目光,愣愣地看着他:“你是兵王嗎?”
“我看過東方小說,那裡的兵王都像你一樣年輕!”
曾經是,現在隻是個普通的退休路人而已。
林雪了臨行之前,答應給那位商店裡的老奶奶寄些聖裡亞的名信片。
她說,如果她孫女總不回複她,這可能是她能留下的唯一的記憶了。
或許,老奶奶已經知道她的孫女死了。但她還是依然像往常一樣在等待。
她留下孫女最愛吃的零食,站在門簾之後,老眼昏花地等待着一個和自己的孫女身形相似的人,對她笑着說:“歡迎回來。”
老舊的木椅搖啊搖,貓追逐着毛線團,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站在收銀台後,身影随着歲月漸漸變得透明。
——
再過幾天,量校服尺寸、拍新生照就要開始了。林雪了早早地就訂了火車票。
從曼達小鎮到聖裡亞,足足七天的車程。他準備好了七天的食物。除了之前在家門口的商店買的面包、奶酪條,還有後來去大超市買的橘子。
他的行李箱很輕,除了些食物,就是些換洗衣物。
從原來的世界到現在,他好像永遠都是一身輕,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幾乎什麼都沒有帶走。
沒有朋友的祝福、沒有可追溯的過往,也沒有需要道别的人。
那些因為自己考上聖裡亞,頻頻打來電話、發來短信打探,邀請自己參加同學會的初中同學,林雪了通通都拒絕了。
他已經決定徹底離開這裡,這個不屬于自己的,狹仄的小鎮,也不需要一些虛僞的、帶着各種目的的慶宴。
七天的火車旅途很漫長。林雪了訂了硬卧票,一上車就将自己用一次性床簾圈在裡面,徹底與世隔絕,隻有上廁所和吃飯的時候才出來。
就像一隻正待破繭而出的蛹。
其他人的嘈雜、散不去的煙味,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都被隔絕在床簾之外。
每到飯點,就有乘務員小姐推着小餐車,四處給極少數的客人送上餐食。
能時不時聞到咖喱牛肉、海鮮湯、時蔬雜燴的熱香。
其他帶着大包小包糧草的乘客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那些舍得在火車上花錢買餐食的人:我跟你們這些舍得買火車餐的有錢人拼了!
嫉恨之後,他們還是像駱駝一樣認命地啃着枯燥無味的幹糧,把硬得能當長劍殺人的面包嚼出了一種英勇就義的悲憤。
林雪了的旅途非常乏味。餓了就啃放久了,幹硬得像樹皮的面包,渴了就吃半個橘子潤潤喉,鎮壓肚子的暴亂。
隻不過他會含上一口熱水,将面包吸飽了水嚼碎再往下咽,不然那幹喇嗓子的面包可能會噎在他的食道裡,讓他死于窒息。
火車上有人對着乘客四處打聽:“你是去聖裡亞上學的學生嗎?”
有點像是什麼詐騙陷阱。而且在入學之前,在人多眼雜的火車上,暴露自己的聖裡亞學生身份,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林雪了懶懶地翻了個身,不想出頭。
“新城站到了,請乘客有序上下車……”廣播裡清晰的女性電子音響起。
如同大海捕魚般擁擠雜亂的人群中,有一雙黑暗的眼睛四處逡巡。
火車哐哐當當,林雪了開始看一本小說。這是他為了避免乘火車太無聊,随手在報亭買的。
當時這書正在清倉大甩賣。詩蘭的書都貴得要命,而這本書比廁紙還便宜。林雪了對小說沒什麼太高的要求,想着看什麼不是看,就買了這一本。
他打開書本,開始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