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賭徒似的獨自闖過結界，去人界同它相抗。

——

天樞仙郡内。

玄潇雙手撐地，大腦混沌，胸口小幅度起伏，雙目失神，死死盯住地面。

一門宗主的她再無往日冷傲，眼淚無聲落下。玄潇作深呼吸，一把抹去唇角溢出的鮮紅。血液摻雜汗水沿鬓角發絲滴落，潔淨的地面頓時綻出一朵“紅花”！

餘光掃過滿身血污，她身體止不住顫抖，連帶陣陣劇痛襲來。

四周突然明亮，腳步聲愈發明顯。公孫長老大驚失色，臉頰肉一抽一抽的跳躍，眼睛瞪得老大。見玄潇擡眸，一側的孫長老眼淚如潮水般湧出，沖上前穩住她的狀态，“宗主……其他人呢？”

“兩位長老呢？”孫長老四處張望卻不見另兩人，聲音發抖。

下一瞬，玄潇手扣在孫長老的腕骨處，眼淚簌簌而下，沙啞說不出話。孫長老感到面前人抖的像篩子，狀态瀕臨崩潰，她不忍直視，與身側道侶對視後，伸手點向玄潇眉間。

暈眩感襲來，玄潇神态安詳的蜷在孫長老懷裡。公孫長老仰頭哀歎，遣散學生。大袖揮過，廣場上便沒了人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宗主重傷”的消息不經走，不到一天，宗門上下竟都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醫館内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着草本調制的安神香，孫長老坐在榻旁的搖椅上，不斷給榻上人輸送靈力。

玄潇已卧床七日，這回修補結界外加對抗“排山倒海”雖成功，卻也使她身負重傷，隻剩一口氣。

孫長老瞥見玄潇睜眼，“我道侶在你休息時來過，說你命大挺過來了！”說罷，喜極而泣。

玄潇面色哀涼，眼球布滿血絲，良久，哽咽道：“對不起……”

“說什麼？”孫長老轉身端藥，未曾聽清。

“我對不起兩位長老……”玄潇憶起那幕，登時腦袋痛得快要爆炸，“我當時雖成功返回修真界，卻也瀕死，趴在地上，周圍無人敢上前。”

“我的命是谷、廣兩位長老消耗生命所續……”玄潇雙手抱頭，撕扯發絲，“若無她二位續命，我抵擋完‘排山倒海’便會立即死在結界邊……哪有命回宗門？”

“到底是我修為不精……”

“或許……或許當時真有别的法子呢？”

玄潇雙手顫抖，一陣無措後捂上臉，低聲啜泣。

為何當時未能冷靜思考；為何一意孤行去人界修補；為何在人界修補的關鍵時刻掉鍊子負傷；為何身為宗主，卻連保護門下長老都做不到，反而讓她們因她宗主的身份奉獻生命……

念此，玄潇喉嚨一甜，驟然偏頭一陣猛咳，險些吐血。

孫長老把藥碗塞給玄潇，又為她壓制，“給你續命就是想讓你活，既如此你便不可輕賤自身，要活下去！别什麼都怪自己！”孫長老面露急色，聲音拔高，“聽到沒有？！”

見玄潇木然點頭，孫長老語氣又緩下來，“已經很好了……也罷，我已派人去通知阿竹了，它修養期已結束，馬上到。我老了，還是讓你朋友來疏導你吧！”

臨行前幾天，正巧趕上仙獸阿竹的修養期，彼時它身體分外脆弱。玄潇和它商讨方案，最終為保它安全，便設陣将其扣在竹苑，自己攜帶兩位長老前往。

兩人因此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屋外風刮來，玄潇剛端起藥碗到唇邊，便聞陣陣喧鬧。她放下碗，“廣場發生什麼了？”

門外學生不明就裡，進門語速飛快道，“是二位長老的屍體加急運回來了！”

玄潇嘔出一大口鮮血，氣血翻湧登時眼前漆黑，帶血的藥湯被打翻在榻。她強行用符傳送過去。孫長老伸手撈了個空，将陶碗摔回桌面一路緊追。

孫長老趕到廣場時，玄潇早沒了蹤影，地上唯有一攤血和兩口棺材。她右眼皮狂跳，四處張望，“宗主呢？宗主去哪裡了？”

學生們滿臉驚恐，派去請阿竹的人“撲通”跪下，哀号，“竹苑發生意外，學生正趕着給您禀報，哪知宗主瞧見學生經過此地，便拽住學生詢問阿竹如何，宗主見學生支支吾吾于是奮力掙脫……學生實在拉不住啊！！！”

“意外？！”孫長老瞳孔驟縮，大驚失色。

竹苑内，玄潇身披外衣跪倒在地，幾處傷口皲裂又滲出血來。阿竹周身滿是新鮮血迹，異常腥氣。阿竹是麒麟，平日那雙讓它引以為傲的靈動美眸，如今卻死闆呆滞。玄潇顫抖伸手把它雙了無生息的大眼睛蓋住。

“阿竹……近日心情郁結又聽聞我重傷，着急施法不想被反噬……”

“是我走前施法将它扣在竹苑……阿竹出不去，醫者也進不來……”玄潇神志頓失，念叨着“怪我怪我”，暈死在孫長老推門那瞬。

……

不到半月，“天樞仙郡”發布訃告和尋物信息——宗主玄潇傷勢過重，靈元盡散含笑而終。生前将“天樞仙郡”托付給孫長老。宗主玄潇生前佩劍蜉蝣失蹤，特此尋找。

跨界結界已修複，經孫長老評定，“排山倒海”在未來一千多年内不會卷土重來。修真界恢複祥和，部分損壞建築重建。“天樞仙郡”以損失一位少年天驕宗主和兩位資深長老為基礎代價，換回修真界四海升平，百姓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