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煙去到院外,找正在對祖宅巡查的江忱。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修補了幾個洞,沒發現什麼異常,禁制也已經布下,普通妖魔鬼怪進不來的。”江忱回道。
沈青煙拍手誇贊,“還是我們江仙師辦事利落。”
江忱牽上她的手笑道,“别貧了……走吧,方才不還說要上街轉轉?”
“對對,正好去看看有沒有适合咱們去鍛體的地方。”
凡間靈氣稀薄,提升修為肯定是不行了,但是可以找地方鍛體。
兩人在街上邊看邊走,周圍的路人也在看他們,畢竟修仙界的法衣不論從款式還是質地上來看,都顯得與衆不同。
再加上二人氣度不凡,容貌卓絕,自然就成為街上的焦點。
沈青煙正想着要不要找個成衣鋪換身低調的行頭,前方就出現一個抱着孩子的母親朝他們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仙師……仙師救救我的孩子吧!”那母親直接當衆跪下了。
沈青煙心裡暗歎最近怎麼和孩子這麼有緣,但還是先将人扶起來,“這位夫人,你還是先起來說話,孩子讓我看看。”
婦人懷裡的女童年歲看起來和江拂雲差不多多大,身體卻瘦弱得很,沈青煙把人抱在懷裡都覺得過于輕了。她用靈力探查了一番,發現孩子既沒生病也沒中毒,但生機卻一直在流逝,像是在被什麼源源不斷的抽走。
“……她這看起來是被詛咒了。”
沈青煙此話一出,那婦人險些昏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仙師,她才三歲……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能不能救還要仔細瞧瞧才能知道。”江忱伸手擋住了情緒有些激動的婦人,“修士不能随意插手凡人因果,還望夫人接下來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說,我都說……”
沈青煙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設下了隔音結界,于是周圍看熱鬧的人隻能看見他們嘴巴在動,想要湊近聽不僅聽不到,還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将他們隔開了,無法再靠近,衆人這才驚覺真的是仙人下凡了。
“……以妖血入藥?”沈青煙皺着眉問,“你們做這種事情多久了?”
“我夫家世代做這個的,具體做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起初我嫁過來的時候明面隻說是做藥材生意,直到後來我頻頻流産,找了一個道士來看,說讓我下次懷孕以後不要在家裡住,這才保住了現在這個女兒。”
這一番打聽下來,沈青煙已經有點不想插手此事了,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若我猜得沒錯,定是有被害之妖的妖祖來下了因果詛咒,你們害了多少隻妖,就要賠多少條人命。你夫家傳到現在,是不是就剩他這一支了?”
“是的……從我嫁進來的時候,二房三房的就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去世,孩子也都保不住……可是,我的孩兒她沒有加害任何妖啊!”
沈青煙歎息了一聲道,“但她是你丈夫的血脈,她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件衣裳,源頭不還是用妖血賺的錢買來的嗎?”
婦人被說得啞口無言,隻能默默垂淚。
“若是你能勸誡你丈夫不再做以妖血入藥的生意,給那些慘死的妖每日上香燒紙錢,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婦人思索了片刻,或許是覺得無法勸動丈夫,隻得繼續問:“那若是不能呢?”
“不能也有不能的法子,你帶着孩子同你丈夫和離,姓也改掉,還是照我方才說的,給那些妖上香燒紙,減輕罪孽,起碼還能活着。”沈青煙給那女童注入了些許靈力,讓其清醒了過來,“言盡于此,端看夫人怎麼選擇了。”
…………
蔚州城裡來了仙師的事兒很快就傳開了,好在沈青煙那天就置辦了凡間的行裝,後來又讓下人請裁縫到沈宅裡上門量尺寸,多做了幾身不同風格的,現在她和江忱再出去,不會再有人以為他們是那天的仙師了。
沈青煙特意梳着婦人發髻出門,周圍的鄰裡街坊隻以為她是剛嫁過來的新婦,有時候這些姐姐們會上門邀請她一起去新開的茶樓吃點心。
她今日來得晚了,包廂裡的姐姐們已經聊上了,“聊得什麼這麼熱火朝天的?”
其中一位姐姐朝她招手讓她來自己身邊坐,“嗐,我家那口子不是在府衙任職嗎,聽說裕仁堂的東家最近和他夫人鬧和離呢,他這夫人要帶着女兒走,還要改姓。”
凡間夫妻和離都是少數,還要将孩子改成母姓的更是少見,所以沈青煙怎麼聽都覺得這事兒有點耳熟,于是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繼續問:“然後呢?”
“這不鬧了好一陣子,後來他夫人娘家來人了,争執了半天,最後是說錢一分也不要,也不會繼承他的财産,這才同意,姓名當場就改了,母女兩個直接跟着娘家人離開了蔚州。”
沈青煙琢磨了一會兒,好像是幾個月前遇到那位婦人,遂又問:“那裕仁堂做什麼的?”
“就是個藥店,但是他們用蛇妖血入藥,聽用過人說效果确實好,反正我是不敢用。”
“我也不敢……”
“好了好了,聊點開心的吧,别吓着幾個妹妹。”
“就是就是!”
……
沈青煙也沒再追問後面的事情,默默吃茶。
等這茶話會結束,她特意繞道去看了眼裕仁堂,不過也隻是在外面駐足停留了片刻。
裡面的掌櫃和夥計都黑氣纏身,這家藥店怕是開不久了。
又過了兩三個月,裕仁堂的東家于家中暴斃而亡,隻有一門遠房親戚過來處理後事和遺産。
于是沈青煙和江忱再去裕仁堂時又換回了修士的那身行頭。
鋪子裡的一對夫妻看着淳樸面善,見到他們二人時先恭敬行禮後才詢問,“兩位仙師這是?”
沈青煙開門見山道:“這間鋪子和剩餘的藥材,你們打算如何處理?你們也應該知道這藥材是用什麼做的吧?”
男人點頭,“知道……我們祖上就是不願意做這傷天害理的事兒,這才搬得遠遠的,這會兒正發愁怎麼處理這些東西呢,依仙師看是怎麼做?”
“鋪子我們可以接手,不過有關這妖血藥的所得,我建議二位還是不要沾手的好。”
夫妻倆頓時面露喜色,原本還擔心招惹黴運上身,現下有高人幫着處理,他們巴不得不沾手,當即連聲應道,“好好,我們都聽仙師的。”
鋪子被低價出給了沈青煙,有關裕仁堂的一切财産最後都被這對夫妻捐給了寺廟,而裕仁堂的那些藥材以及捕妖鎮妖的東西,全被她用三昧真火符燒了,甚至還從地牢裡救了個蛇妖出來。
當青蓮之力緩緩流入蛇妖體内時,他渾身的生機也被調動起來。
“你們修士還是真是愛管閑事。”
此時一道低沉陰冷地女聲伴随着鞋跟觸地時的哒哒聲傳入耳朵,沈青煙擡起頭,看見身形高挑的紅衣女子穿過了緊閉的大門。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蛇妖也見到她後化為了原形,飛快地爬向女人小腿,并且還能聽到嘤嘤哭聲,“……族長您終于來救我了!”
“不,是這個人修救了你,我還犯不着救一個叛徒。”蛇族族長抓住那條蛇的七寸繼續道,“既然沒死,就回去受罰吧。”
沈青煙聽得一頭霧水,而且對方也不像是會給他們解釋的樣子,但她還得跟這位族長确認,“這位前輩,裕仁堂這事兒就算了結了吧?”
“隻要你不重蹈他們的覆轍,這事兒就結束了。”蛇族族長說罷轉身就離去了,随着她一同離去的,還有籠罩在這間鋪子上方的摻雜着因果的黑氣。
沈青煙和江忱一前一後走出鋪子,天邊躲在雲層中的太陽突然露出了頭,降下一束金光,卻剛好映照在二人身上。
那金光照在身上時的感覺十分玄妙,如久旱逢甘霖,丹田和奇經八脈都像是被泡在了充滿靈力的水池中。
而那閃耀着星星點點的金光在他們身上圍繞片刻後就消失了,留給他們的隻有暴漲的修為。
江忱:“我好像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