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緊閉,她隻能從透過窗紙的光判斷是白天。
“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吧……”榴紅答道,被周似錦瞥了眼,又将後半句話咽回去,“廚房裡溫着粥,小娘子要是餓了可以先用些。”
“……有點餓了。”
榴紅出去盛粥,屋子裡隻剩下蘇折檀和周似錦兩人。
蘇折檀總算能問她想知道的事:“阿娘,我那晚上是……怎麼回來的?”
她想知道是誰救了她,等身體好些了,她想上門道謝。
誰知道周似錦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自然是暈倒在路邊,被周家的下人們找到帶回來的。”
“可是……”
“就這麼回事。”周似錦不由分說打斷了她的話,“你燒糊塗了,别胡思亂想。”
榴紅端着小米粥回來。喝了半碗,蘇折檀勉強回複些力氣。
上藥時蘇折檀才知道身上的疼痛是從哪來的。
她卷起衣袖,手臂和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傷痕,大約是被碎石擦傷的。
“阿娘先回去休息吧。”蘇折檀道。
周似錦也一天多沒合眼了,見她精神狀态還好,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榴紅透過門縫,親眼看着她回去歇息了,蹑手蹑腳回到床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折檀問。
她還沒醒來的時候,榴紅就被周似錦警告過,不許對外人提任何一個字。
但蘇小娘子應該……不算外人吧?
想起發過的毒誓,榴紅有些心虛。
那夜榴紅本該是在歇息的,突然聽到周似錦的喊聲,忙不疊出去查看——蘇折檀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平時蘇折檀出門都會提前告知去處,因此周似錦叫來幾個院子裡的下人們詢問,竟無人知曉蘇折檀去了哪裡。周家剛剛折騰完,下人們怕被盛怒的周恪之和潘夫人牽連,自顧不暇,哪裡會在意一個寄人籬下的女郎。
平白無故丢了個女眷,還一問三不知。
周家隻得派出些信得過的仆役們出去尋,不宜大肆宣揚,隻能打着别的幌子。
等到後半夜,突然有人上門,說是救了一位周家的小娘子。
蘇折檀被送回來時候身上還沒幹透,任誰都猜得出是怎麼回事。
凡是知曉内情的,都被警告過不許外傳。
“……把我送回來的人是誰?”
榴紅搖搖頭:“不知道,他把人放下就走了,臉也擋着,隻知道是個男人。”
難怪周似錦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小娘子您放心,夫人都吩咐了,不管是誰上門來問,都說不知道。”榴紅信誓旦旦,“絕對不會便宜那些蠢男人的!”
蘇折檀啞口無言。
要是那人想占便宜,把她送回來時候就該自報家門,等着周家上門議親了。
“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是想知道誰救了我,好向他答謝。”
不過看情況,若非對方主動上門,她應該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她有些懊惱那晚怎麼不再強撐會兒,她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隻知道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
榴紅猶豫了下,從床底掏出一件衣服。
“小娘子被送回來時候,身上批着這件外衣。夫人讓我拿去燒了……我想着這事兒也得問問小娘子才行,就偷偷藏起來了。”
蘇折檀接過外衣,仔細撫過。
衣服料子摸着不像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那人的家境應當很好。
“小娘子知道嗎?”
“一件衣服而已,怎麼能猜出來。”蘇折檀苦笑,“還是藏藏好,别被阿娘發現了。”
-
周家另一處,周攸屋内。
“你爹真是下得了手,怎麼舍得打成這樣……唉!”看着兒子身上的傷,潘夫人唉聲歎氣。
巾帕按在身上,周攸疼得連連哀嚎:“輕點輕點!”
潘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叫叫叫!你也好意思叫!”嘴上不饒人,手上力氣還是小了不少。
周恪之在氣頭上,下人們打得時候也不敢放水,周攸結結實實挨了一頓家法,前兩日都下不了地,隻能趴在床上。
潘夫人恨鐵不成鋼。她對周攸給予了極大的期望,一開始也想着好好打一頓,但她就這一個兒子。懷胎十月的艱辛不說,又撫養了十幾年。打第一下時候潘夫人就心軟了,硬是捱到結束。若不是女使們攙扶着,幾乎要背過氣去。
上完藥,周攸緩過來,詢問這幾日府内發生的事。
他行動不便,但也能感覺到下人們忙碌得很,好像家裡有不少事。
蘇折檀那事潘夫人也知情,空下來,就跟周攸說了。
潘夫人對蘇折檀是有點怨怼的,若不是她把事兒捅出來,周攸也不必挨這頓打。
“落水?”周攸反複念了幾遍,“那把她送回來的人,可知道身份?”
“不知道。”潘夫人道,“真是個怪人,連金銀都不要,直接就走了。”
但說到底,周攸捅了這麼大個簍子,還好是被自家人發現的。
萬一事情發展下去,周攸真走上不歸路,那就不是挨幾頓打能解決的了。
“大晚上的,被一個陌生男人從河裡救上來……”潘夫人說,“這傳出去像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别人看見……”
周攸轉了轉眼珠。
他還沒告訴過母親,他與蘇折檀私底下有點什麼。
潘夫人隐約有猜到,她也是過來人。蘇折檀和周攸在一塊兒的時候,多少有點眉來眼去的。
要是一點往來都沒有,怎麼能知道周攸的去向。
聽了周攸的計劃,潘夫人瞪大眼睛:“你是說——讓她嫁給你?”
“母親不是擔心傳出去影響周家名聲?”周攸道,“既然救她的人沒有留下姓名,也不收錢财,說明他并不打算告知别人。那要是被外人知道,問起來就說是我救了表妹。我倆本就兩情相悅,這樣也并無不可。”
潘夫人遲疑:“這……你表妹未必肯答應。”
“那就得看表妹自己能否權衡輕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