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嶼鬼祟的将禮盒拎回宿舍,幸好辯論賽尚未結束,宿舍空無一人,以防萬一,她還是鑽進衛生間鎖好門。
紅色絨布禮盒内是一個巴掌大的深藍色首飾盒,綁着精緻的綢帶,拆除後她順利打開盒子,瞬間呆住。
裡頭鑲着一條煙花形狀的白金鑽石吊墜,款式精巧璀璨極為少見,底下還墊着一張白色小卡片。
“煙花不止瞬間,也可以永不凋零。”
傅嶼猛地捂住嘴,原地愣神許久,怪不得李勤丢下就走,要是現場拆封她不跟燙手山芋似的扔回去麼!
太貴重受不起,她回過神後連忙将小卡片收好,吊墜更是紋絲未動,直接将盒子恢複原狀。
隻是後來連着三天沒都見着周映執,東西便一直藏在衣櫃裡。
正好這兩天富洲集團針對海大臨屆畢業生開放了數百個實習崗位,她跟着宣傳部到處挂宣傳橫幅,整日在教學樓跟食堂遊走,分散了不少注意力。因為實習崗位的事兒,校領導喜形于色,還特意給商學院額外多批了獎學金名額,算是給足了周家面子。傅嶼原本擔心下學年評比獎學金會差績點,結果誤打誤撞直接躺着被擡進獎學金第三檔名單,樂的她走路都帶風,去學生會打雜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就算在宣傳部見到胡以馨也不用馬屁橫飛了,果然求人不如求己,這種天上掉的餡兒餅真是多多益善!
“今年寒假你們出去玩兒不?”
甜品店裡,邵潔吸溜一口芒果奶昔,心滿意足的朝對座兒倆人問。
司晴搖頭,“我得回鄉下陪我奶奶,她前幾天扭了腳,我爸說不算嚴重,但年紀大了恢複慢,得休養一段時間了。”
“那你呢?”見傅嶼叼着吸管發呆,邵潔随手抽了張餐紙捏成團朝她臉上一丢!
“啥?”她呆愣反問。
邵潔沒好氣的朝她翻了個白眼兒,“沒啥,你一邊兒呆着去!”
“别嘛,我沒聽清。”傅嶼連忙找補。
“你最近到底咋回事兒,要麼心不在焉,要麼連人影兒都見不着,不會還追着周映執跑吧?”
“别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司晴聞言立馬拔高嗓門。
“不是我非要掃興,你們沒聽說嗎,隔壁法學院私底下都傳瘋了,柳清頤上周末深夜進急診被人拍到了,當時周映執也在,有富洲實習生爆料他倆畢業就會訂婚,算起來也就不到一年了。”
“畢業就訂婚?”司晴瞪大眼珠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對啊,而且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倆不是門當戶對麼。”
上周末深夜.....是圍村公園煙火晚會那晚。
傅嶼聽着臉色煞白,本就黯然的瞳仁又添了幾絲麻木,轉瞬之間好多事突然就串聯起來,變得合理又殘忍。
一年不過365天而已,怎麼好像才剛剛啟程,她就已經看到終點了。
回去的路上,傅嶼未有隻言片語,垂着腦袋掩藏情緒,司晴很知趣的拉着邵潔默不作聲的跟在身後,不過剛到宿舍樓前她又突然停下,說是要去拿個快遞,掉頭就往快遞站方向走,邵潔本想陪着去卻被司晴攔下,兩人原地交換眼神,最後齊齊望着那抹孤僻背影消失在拐角。
其實哪有什麼快遞,隻不過找了個偏僻地兒吹冷風罷了,即便她很想親自問問周映執是不是好事将近,卻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立場,以他們目前的關系,她甚至找不出準确的形容詞來界定,勉勉強強好像隻有一個“地下情人”夠得着邊兒,可這個詞多難聽啊,仿佛閉上眼一個花癡少女甘願淪落的形象就能躍然紙上,充斥着毛骨悚然的恥辱感。
這不是她想要的,也絕不可能如此。
她從斜挎包裡掏出那條煙花吊墜,盯着出神,原本打算今天找個機會還回去,被邵潔橫插一腳後,她現在有些走不動道兒,腦子裡一團漿糊,隻想坐着不動彈。
“發什麼呆啊!”
突如其來的吆喝伴随着肩上觸不及防的一掌,身後來人吓得她一激靈,手中吊墜脫滑掉落地面,白金煙花上細密點綴的鑽石在夕陽下閃着晶瑩剔透的光。
許世城瞥見她慌張俯身拾掇起那抹晶瑩,似乎是煙花形狀的吊墜在空中一閃而過,随後被她胡亂塞進包中。
“你屬貓的嗎,走路怎麼沒聲音啊?”她捋捋胸口自我安撫,顯然吓得夠嗆。
“做啥虧心事兒吓成這樣?”他不以為然。
傅嶼努起嘴,瞬間拉高嗓門,“明明是你每次都吓人好嗎!”
“哦,那我下次改改?”
見他不像以往那般嘴毒,傅嶼有些意外,但轉瞬又覺得他心懷鬼胎,于是盯着面前那張臉仔細觀摩,一臉正經的模樣倒讓許世城渾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啥。
“是不是很帥?”他故意俯身,把臉湊的更近。
臭不要臉的舉動吓得傅嶼身子往後一仰,嘴裡慌張道:“我想起來了,你的傘我還沒還給你呢。”
“一把破傘而已,扔了吧。”
“那多浪費,明天有公共課,我找人帶給你。”
“說了不用!”
他冷不丁挪步上前朝她靠近,傅嶼下意識後退,哪知落腳處地面高低不平,正好踩偏導緻腳下一拐,身子立馬失去平衡,慌亂間她一把拽住許世城的衣襟,慣性帶動下直接沖進他懷中,腦袋結實的怼在他心髒位置。
短暫僵滞了片秒,她猛一個挺身立正,臉色漲的通紅。
“都怪你,湊那麼近做什麼!”她故作鎮定的嚷嚷。
“啧,還學會惡人先告狀了,明明是你自己撲過來的,耍賴呢?”
許世城見她雙頰布滿紅暈,手指無意識的攪動衣角,扭捏模樣着實有趣,便想着逗逗她。
“我......我沒有撲。”她聲音擠在嗓子眼兒,顯然毫無底氣。
“你那什麼表情,我好歹也是個美男子,你占了我便宜怎麼還像吃了虧似的!”
“我沒有占你便宜!”
“你有!”
“我沒有!”她委屈的都快哭了,小嘴嘟囔着撅起。
許世城見狀忍俊不禁,關鍵時候竟咧嘴一笑:“算了,不逗你了,傻乎乎的。”
兩人隻要碰面就吵嘴,回回如此,搞不好哪天真鬧掰了都分不清真假,傅嶼眼見自己又被耍了,氣呼呼的轉身就走,許世城十分臭屁的跟上,兩人在馬路牙子上亦步亦趨,口舌争執壓根不停歇。
而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行政大樓内,李勤見窗邊身影伫立許久未動,便上前提醒。
“現在去接傅小姐嗎?”
他眸光微漾,視線從窗外兩抹嬉鬧的背影上抽回。
“車鑰匙給我。”他聲線低沉,面無表情。
“嘀嗒~”,微信突然提示有新消息,傅嶼随手掏出手機查看,瞬間又猛的塞回包裡,舉動突兀很難不令許世城側目。
“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傘明天還給你哈。”
“那你......”
他話還沒說完,傅嶼迫不及待的拔腿就跑,背影雀躍,一掃先才的沮喪,許世城将那抹欣喜瞧在眼底,臉色逐漸深沉。
傅嶼一路小跑着鑽進停車場,根據微信提示的位置她很快定位到那輛黑色邁巴赫,隻是來時太過焦急,急促的喘息在喉嚨裡不斷翻騰,她稍作停歇,這才故作鎮定的走向車後門。
屁股剛蹭上車後座兒,她就意識到不對勁兒,本能瞥向駕駛座,頓時一怔,心頭泛起嘀咕,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有眼力見兒的從後座滾了出去,乖巧的跑去副駕駛坐正。
車子在夜幕降臨前駛出了學校,風馳電掣地穿梭在高速公路上。
“我們去哪兒?”
傅嶼瞧着窗外愈漸漆黑的夜色,忍不住打破沉默。
“去看花。”他嗓音淡淡,溫柔又平靜。
大晚上的,什麼鬼地方能看花啊?
傅嶼皮笑肉不笑地努努嘴,“是夜來香嗎?”
他聞言淺笑,并未應聲,單手熟練的微調方向盤,車子靈活的拐入一處沙地,并在寬敞的空地停下。
這片沙地掩藏在昏暗路燈下,模糊看不清深遠的前方,傅嶼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松軟的沙土,在微涼地夜風中無所适從的四處打量,莫名有些心慌。
忽地他停下腳步,傅嶼不知何意也跟着停下,正想詢問,他卻忽然轉身。
“送你的項鍊不喜歡嗎?”他垂眸朝她空涼的脖頸打量。
傅嶼下意識伸手遮蔽,有些尴尬,“沒有,項鍊很漂亮,但我不能收。”
說罷,她似乎想起來什麼,轉頭跑回車上從包裡翻找,又小跑着回到他面前立定。
“盒子占地方被我丢宿舍了,回頭我給你送回來,這個你趕緊收好!”她捏着項鍊舉到他眼前。
他默不作聲地朝她指尖一瞥,竟順從的接過,下一秒卻出其不意的将她攔腰拉近,動作仔細又認真的将項鍊戴到她脖子上。
“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何況它很适合你。”
傅嶼受寵若驚,本能伸手摸了摸,随後難以置信的擡眸與他對視,明明有萬般言語可推脫,那一刻她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閉上眼睛。”他輕聲示意。
傅嶼不明所以,見他模樣鄭重,她愣了會兒神才将信将疑的閉上眼。
一聲清脆響指,伴随熟悉的火焰聲在耳邊炸響,她身子本能一顫,再次睜開眼時,滿目煙花絢爛如星辰。
“天啊,是煙花!”
她震驚到合不攏嘴,欣喜躍然于色,立馬小碎步跑近那片煙火花海,凝眸注視。
百态千姿的花火穿破黑暗,在深邃夜空中綻放出斑斓色彩,華麗的讓人眼花缭亂。
周映執遙望天幕,眼底卻不似傅嶼那般歡愉,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裡,孤僻而沉默。
“周映執,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好嗎?”
花火倒映在傅嶼黑亮的瞳仁裡,轉頭望向他時,他便落在了絢麗花叢的中央。
“你覺得呢?”
他與她視線交彙,言語饒有深意。
傅嶼停頓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周映執,我真的好喜歡你。”
聽的人顯然很意外,神色明顯一怔。
“喜歡你跟我一樣執着。”
她滿眼笑意,又再度擡眸眺望天幕,隐隐淚光在閃爍的光影裡藏匿,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