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身處謠言中心的人,都能體會到那種無力而怨憎的感受。
那種想要證明自己,卻又無能為力的無助感。
而任何一個旁觀者,又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
原本空曠的大廳已然被擺上了幾列長桌,上面用托盤擺着各式各樣的東西,年長的訓導師們居于長桌之後。
說是集會,更像是交易市場。
有些早進入的人,手裡已經拿上了心儀的東西,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容,朝着下一個長桌走去。
三人暫時把方才的不快抛至腦後,從距離門口最近的長桌逛了起來。
集會上采取的是先拿貨後交錢制,如果有心儀的物品,完全可以先拿回住所,晚些時候自然會有人上門去收錢。
白末掃過一連串标價499圓币的物品,裡面有巨大的獵鷹羽毛,鋒利得像刀一樣,雖然攻擊力出色,卻有使用次數的限制。
也有比較獵奇的空心巨犀角,内裡大得能把半截手臂塞進去。
她掃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這些物品雖然不能在明之試煉上使用。”訓導師賣力推銷着,“但你總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等以後能獵殺魇了,這些都是蠻不錯的副手武器!”
“不是隻有器能殺死魇嗎?”她問。
立于長桌後的女人笑了笑,她有着一頭彎曲的黑發,笑起來像帶刺的花。
“這些東西都有經過神行使大人的護佑,雖然比不上器,但是也能對魇造成一定的傷害。”她對着白末眨眨眼,“多一份保障總是不錯的。怎麼樣,要不要買一些?”
白末盯着巨犀角看了許久,突然說道,“這個能做裝飾品嗎?”
女人失笑,聳了聳肩。
……
當白末抱着那隻碩大的巨犀角與蘇形芝二人再度彙合後,二人臉上的吃驚清晰可見。
“我想着這個擺牆上會很好看。”白末解釋道。
蘇形芝手裡多了一本《竹節、鞭類的護養與升級》,巴須手裡則空空蕩蕩的。
他悶聲嘟囔了一句“太貴”。
哪怕有比較合适的物品,他在看到價格的刹那也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以後,以後有更要,買的東西。”
白末還沒有把所有的長桌都逛完,蘇形芝二人索性就陪着她再慢慢悠悠地逛一遍。
在遍布各種新奇玩意兒的大廳裡,三人走走停停,心情開朗了許多。
“我小時候很喜歡逛集市。”蘇形芝微微一笑。“集市上總是很熱鬧,還有各種小攤。”
有好友相伴,逛着逛着,她竟仿佛回到了從前。
“我,小時候,也喜歡集市。”巴須吞了口唾沫,“有很多,好吃的。”
“白末呢?”
“我?我住的地方沒有集市。”她沉吟了一下,“但是每月的月末,所有人家都會聚集在一起聚會,也很熱鬧。”
“所有人家?是親族聚落嗎?”
祈居地裡存在着一些小聚落,他們有着共同的祖先,常常是一姓一族,每個聚落中都有一個“主家”,是聚落裡最有話語權的人家,其餘的人家則被稱為“從家”。
“算是吧。”白末回憶,雖然家家戶戶都有着不同的姓氏,但據說整個離水村的先人都是相同的幾位。
她一邊随着人群行走着,一邊用手掂着犀牛角,想起分明才是幾個月前,卻仿若隔世的在離水村的生活。
當時村落裡的雙大娘便有一隻類似的黃牛角,心靈手巧的雙大叔給牛角的尖端鑽了個洞後,人一對着牛角呼氣,聲音就能傳的很遠很遠。
作為村裡類似“敲鐘人”的角色,雙大娘每早都會以悠長嘹亮的号角聲開啟每日的清晨。
在一道道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号角聲中,日與夜交替着,就這樣過去一年又一年。
直到悲劇的降臨。
……
夜色深沉,白末躺在床上,總覺得喉間卡了一根刺。
或許是因為盲原,或許是因為那些已死去的亡魂。
從集會上收來的犀牛角懸在牆上,她已經用小刀将角的尖端打磨過,再稍作修整,就能像雙大娘那樣吹動出聲。
但無論留下多少對過往的追念之物,也不過是愈發提醒自己那已經失去的一切。
或許,意義也并不隻在于此。
微弱的光亮中,她摩挲着指間的指環。
仿佛在回應她的心情,指環同她的心跳聲一同鳴叫。
她輕撫指環,終是淺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