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末幾乎勝券在握,她離女孩越來越近,除非——
第三枚飛镖,自女童手中緩緩幻現。
她帶着天使般的笑容,朝白末揮來。
暗器的關鍵在于一個“暗”字。
從原世紀便存在的刺客、盜賊,殺人于無形,盜人使疑鄰,作為在暗中行動的“陰影”,連同他們的本領,都被納入陰影之中。
顯然女童便深晤此理,從一開始的赤手空拳,到後面的始終令人猜不透她手中到底有幾隻暗器。
像惡劣的貓兒,将獵物玩弄于股掌之間。
可……
“怎麼會?”
女童的笑容還未收起,眼中滿是驚愕與恐懼。
對面的人在見到她的第三枚飛镖時,非但沒有猶豫,反而更加快速地直奔而來。
“嗡————”
兵戈交接,一柄匕首已然卡住了飛镖的凹處,對力相撞,竟是帶着飛镖順着其來時的軌迹滑去。
而白末的手中,赫然還有一把匕首。
她仿佛聽見了輕笑。
那輕笑的含義不言而喻:你以為隻有你會分裂器?
女童一個翻滾,躲開了夾帶着飛镖的匕首,卻在乍起身的瞬間被白末直直命中。
“哼。”她不服氣的看着胸前裂開的大朵白花。
“淘汰我又怎麼樣?你們還不是晉不了級……”
說到這,後方的一聲悶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心中有了猜測,但還是感到不可思議,怔怔地朝後看去。
那朵霸王花一般的中心靶上,一隻飛镖赫然半身卡在靶身之後,匕首死死地咬合着飛镖,正中靶心。
中心靶斷裂開,她身旁的少女已然輕輕巧巧地跳躍到圓靶旁,接住了中心靶。
初賽結束,白末一行,正式晉級。
将器進行分裂。并不是憑空冒出的想法。
白末将兩把匕首合攏後,輕撫刀柄。
兩把匕首的刀柄恰好一處凸起如圓月,一處凹陷如殘月,對合後,剛好嚴絲合縫。
早在失控的靶台上,她便意識到器數量上的單一帶來的弊端。
但還是在見到女童的暗器後,她才第一次進行實踐,試着把手中的器分化為二。
這個過程需要更高的精神專注度,她在操縱分化的器後,也能明顯感覺到器的穩定性有所下降。
但所幸,勝負已決。
重新将器變幻為指環後,白末和巴須沒有了再留在靶台上的理由,他們朝着台下走去。
站在角落裡的蘇形芝興奮地迎過來。
“我們晉級了!”
“白末!巴須!我們晉級了!”
蘇形芝的眼睛裡散發着光采,眼睛不住地掃向白末手中的中心靶。
原本嚣張的圓靶,在此刻蔫頭巴腦,氣息一下子灰敗了不少。
要是它有意識,在正在看衆人為自己厮殺的熱鬧時,被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暗器一把擊中,肯定會十分挫敗。
“白末。”巴須伸出拇指,“真棒。”
他在與竹竿兒二人纏鬥時,餘光一直在關注着白末那邊。
步步驚險。
本以為就要到此為止,沒想到絕處逢生。
“你是,什麼時候,有了兩把匕首?”
“剛剛。”白末簡明扼要,“我看她能進行分化,自己也就試了試。”
“可是那不是進階課程嗎?你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白末說,“之前就有這個想法了,今天也是第一次嘗試。”
她又把器拿出來,給蘇形芝二人展示着。
悻悻地從台上下來的刺猬頭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那雙金魚般凸起的眼睛地朝這裡掃來,漲紅了臉,似乎想要沖他們說什麼,卻被旁邊一個人伸手攔住。
女童搶先一步走到白末身邊,認真打量了她一番。
然後伸出了手。
“肖然伊。”
白末接住。
“白末。”
肖然伊旁若無人般對白末說道,“這次比賽中你的表現很好,你是第一次分化器?”
白末抽出手指,“怎麼了呢?”
“不怎麼。”肖然伊說,“新人嗎?不錯。你很值得做我的對手……我記住你了,下次明之試煉見。”
說罷,她便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身後的刺猬頭時不時地扭頭看他們,被竹竿兒二人一擋,徹底将他們隔絕開來。
從聽到肖然伊的名字,蘇形芝就皺起了眉頭。
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此刻,望着肖然伊的背影,蘇形芝歪了歪頭,才終于想起來。
“這是明塔排行榜上的肖然伊!”她眨眨眼睛,“她七歲就進了明塔,有着永遠都長不大的身體,最擅長使用暗器。”
“我們居然打敗了肖然伊!”
白末一頓,關注點卻偏到了一邊。
“為什麼會永遠長不大?”
白末看着嬌小如孩童的身影,那稚嫩的手與腳都完全還是小女孩的軀幹。
唯有那張臉上的眼睛,冷靜,克制,漠然,仿佛藏了半生的荒涼。
蘇形芝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先前被用做藥童的關系。”
有一種孩童,由于家裡撫養不起,或是被乞婆拐賣,從小就會被賣給藥館,作為試藥者存在。
也就是藥童。
小孩好哭鬧,擅逃跑。相傳有些藥館會專門騰出來一個空房,在裡面擺上大大小小的床,将收來的藥童五花大綁到床上。
說是試藥者,更像是任人切割采摘的物料。
有一些稀奇的藥,需要用到人身上的器官或組織,或是需要在人體内制作時,這些被困住的孩童就是最好的選擇。
試藥者往往短命而早夭,哪怕僥幸能活下來,身體上也會有各種後遺症。
白末在心裡歎了口氣。
白阿婆善于制藥,常常會在距離離水村不遠的山間采摘藥草,回來後釀成藥丸,給村裡那些害病的人服下。
确實有些藥物在動物體内發酵會有更好的藥效。
白阿婆就常常會收回來一些動物的屍體,作為藥物的培養皿。
但沒想到,竟然有些無良藥館會直接拿活人做器皿。
她大抵知曉了肖然伊眼裡的蒼涼來自何處。
那是被陣陣黃沙一點點淹沒鼻息的絕望。一旦那樣被黃沙埋沒過,眼裡看見的世界也會蒙上一層灰黃色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