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廳内稀稀疏疏地坐着一些人,餐具碰撞聲和人們的議論聲傳來,似乎并沒有被方才的事情所驚擾。
繞過一張張餐椅,白末跟着蘇形芝走到用餐廳的裡側,這裡陳列着兩張長長的展台,展台上鋪着白色的桌布,上面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食物,從用餐廳的一端直直延伸到另一端。
透過展台上的玻璃高罩,能隐約看到其後有許多身穿白色圍裙的人在忙碌着。
蘇形芝遞給她餐具,“用餐廳内的食物全天不限量供應,什麼時候來都可以。不過有一些特色食物隻有在特定的時間點裡才有。”
白末站着,空氣裡彌漫着食物的香氣,胃部傳來陣陣絞痛。
她已經想不起上次進食是什麼時候。
一旁,蘇形芝的視線掃來掃去,最後停留在一盤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餡餅上。
她眼睛一亮,往白末的餐盤裡放上兩塊,又給自己夾了兩塊。
兩人又随便拿了些東西,就近坐下後,蘇形芝見白末還是沒有什麼反應,索性先開了口。
“剛剛那個是安鸷,也是我們的同伴。”
她有些歉意,“真抱歉,讓你一來就碰上這種事……他身上發生過一些事,本來是能出去接任務的,但是由于精神狀态不太穩定,現在隻能繼續留在塔裡。”
“但可能由于這個原因,他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了。”
白末擡眸看她,明明蘇行芝沒有做錯事,可她原本微昂的頭在此刻自責地垂了下來。
“……沒事的,他說的那些話,我沒有往心裡去。”
“而且,他說的也沒錯。”
白末看着手腕上凸起的青色血管,由于過分瘦弱,相比常人,她的血管要更加地張揚,如同一條條盤旋其中的長蛇。
這是離水村最後送給她的東西,這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到的證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再度在空間裡響起,卻無比朦胧,仿佛離她很遠很遠。
“我現在确實很弱小……”
白末夾起一塊餡餅,閉上眼,嘴角露出微笑,這樣能讓她彎起的眼角被很好地掩飾過去。
金黃的内餡被塞得滿滿當當,汁水浸進餅皮中,南瓜特有的香糯味不間斷地傳來。
她輕咬一口,努力從喉間哽出聲音,“餡餅很好吃。謝謝你。”
蘇形芝愣了一瞬,意識到白末在用與她一貫類似的方式來跳脫開此刻略顯沉重的氣氛。
但無論怎樣掩飾,那樣的悲傷都會暴露在空氣裡,并朝四周伸出長長的觸角。
她覺得有些苦澀的東西湧了上來,隻好作出夾食物的樣子匆忙低頭。額側的幾縷發絲散落下來,剛剛好遮掩住她的神情。
一時間,二人都沒有再言語。
沉默在二人之間靜靜流淌着,卻并不讓人覺得難以忍受。
……
明塔很空,很大,又因大而顯得更空。
白末站在房間門口,擡眼往裡望去,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房間就被收拾得十分整潔了。
隻是空蕩蕩的牆壁和地闆,總讓人覺得少了些什麼。
她走進小房間,一張嶄新的松木床替代了原有的木床,淡淡的木香傳來。
白末略僵硬地看向一邊——那把小椅子也被人特意調整過了,此刻規規矩矩地貼住一側的牆壁。
但無論如何調整,在這個房間,它總是顯得突兀。
大概她也一樣。
用餐結束後,蘇形芝和她在樓梯口分别,說要去置辦一些東西,讓她自己先回來。
食物穩穩地填充在腹腔裡,少女半躺在床上,黑色的長直發在床榻上鋪展開。
天花闆白的刺眼,那是一種比日光還要白,卻冰冷十足的顔色。
她擡手用胳膊淺淺遮住一隻眼睛。
又伸出另一隻手——
在中指指根處,一枚深灰色的環形指環嵌于其上。在蒼白的天花闆的映襯下,她恍惚地意識到那指環并不是純粹的灰色。
如果認真去看,能看到有幾縷紅絲像線一般在内部纏繞着,就像是血管。
她翻動着手,視線卻一直聚焦在紅絲上,直到巨大的酸澀感從眼眶内洶湧而出。
在下意識的睜閉間,眼前的紅絲竟似有了生命般,同她眼球上的血管一起鼓動起來。
有了這個,就能獵殺魇了嗎。
就能,消滅黑潮了嗎。
卧室裡很安靜,一旦沉入思緒,就很容易忽視掉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末從床上坐起,整理過長袍,朝門口走去。
她有一些疑問,雖然她也不知道位于第五十三層的圖書室能否給她答案,但她還是想去看一看。
意外的是,剛一開門,就看到一人多高的雜物就擋在她面前,把門口堵得滿滿當當的。
蘇形芝的聲音從側邊傳來。
“咦,白末,剛好你開門了。先讓巴須把東西放進去吧。”
白末愣愣地側過身,這才發現雜物後還有一個瘦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