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我主動暴露的,一個神秘的少年進入津輕這件事,全部都應該逃不過你的眼睛才對。
畢竟——你的智商被那些人那樣地盛贊過啊。
含着莫名的笑意,風間桐愉快地想。
如果說曾經作為一個孩子,你沒有掌握自己命運的權利,那麼現在你有了——
為了實驗投入巨量資源而虛弱的家族、随時可能出問題的實驗、還有進入津輕的不明勢力。
舞台已經搭好了嗎?這都抓不住機會,那可就有負盛名了。
那就由你來書寫劇本吧。你想要一個怎麼樣的結局?
櫻花樹下死去的侍女,曾經是照顧你的吧?那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姑娘,說不定是那個家裡唯一會對你好的人。
你會想做些什麼嗎?
你有感情嗎?還是說,如同你的姓氏一樣,其實是一位徹頭徹尾的‘津島’呢?
證明給我看吧。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值得培養的人。
高高的樹上,孩子模樣的少将揚手将枯葉丢棄。
-
聯盟最年輕的少将,風間桐有一次曾經問過白蘭:“……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那是在一場軍事法庭的宣判過後。
少将風間桐,在文明開拓時遇到了一個賽博朋克文明。那裡科技極其發達,頂層和底層之間卻隔着天塹般的差距,最底層更是幾乎沒有人權。
掌權者對聯盟的來使非常熱情,但風間桐在那裡待了一年,硬是颠覆了那個政權。
随後,聯盟内部,一封匿名檢舉信将他告上了軍事法庭。
“聯盟法律不允許軍人主動對友好的土著文明動手,也不允許聯盟公民插手土著文明的内政牟利。”
……風間桐這法犯得可謂鐵證如山。
在巨大壓力下,軍部不得不暫時解了風間桐的少将職務,留待查看。
然後是林林總總的麻煩事。
他這邊的勢力将‘牟利’二字劃為重點,前往賽博朋克文明調取證據。但新生的政權與聯盟内部的某些勢力勾結,拒絕調查團的進入。
……為了這件事,賽博朋克文明好像又内亂了一次。
最後,那邊新新上任的總統允許了他們的調查,結果顯示風間桐并沒有在此事中獲得任何利益,硬要說的話,他還倒貼了不少。
軍事法庭落錘,判定風間桐無罪。代表少将職位的徽章又一次閃耀在了他的肩上。
這個過程整個軍部都人仰馬翻,最平靜的反而是風間桐。
賽博朋克文明過河拆橋時他不傷心,最後新上任的總統帶着全體内閣來道謝時他也不顯得高興。
隻是在回軍部的路上,他問白蘭:“……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呢?”
白蘭:“怎麼?小桐,終于發現你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開始反思自己了?”
“不。”
所有人血壓飙升。
風間桐很認真地說:“剛才那位總統稱我是個‘好人’,我總覺得這個評價怪怪的。”
“這邊倒是罵了你很多句混蛋呢,給我聽進去啊。”白蘭捏扁了手裡的棉花糖,“好吧、好吧——那我姑且問一句。幫助那個賽博朋克,你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進行的呢?”
“‘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之類的。”
“那我明白了。”白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說,
“——小桐,你可真是個傲慢的精英主義者啊。”
-
“——真傲慢啊。”
夜晚。
津島修治跟随着一隊家臣,來到了林子的深處。
這裡是罕有人迹的地方,但領頭的人不知踩到了什麼,黑洞洞的樹林深處,出現了一個仿佛吞噬了所有光芒的地道入口。
看來這就是實驗室了。
家臣一個個進入了裡面,津島修治靠在樹後,卻發起了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月亮爬到了頭頂上,他也沒等到另一個人出現。
初春的寒潮在孩子單薄的衣服上落下露水,修治青白的臉面無表情,像一隻安靜的鬼娃娃。
“真傲慢啊。”他想。
甚至不打算現身,那個人。
議員門口出現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撒了一個很快就會被發現的謊。這件事讓津島家和議員家都緊張了起來,然後他們派出了自己心腹的家臣,對實驗室進行守衛。
——然後家臣們過來實驗室的路上,造就了無數痕迹。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是他們親手把實驗室的位置告訴了那個人啊。
要是知道了這一點,家主還有議員,那兩張虛僞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呢?
津島修治想笑,想大笑。但他被凍僵的臉做不出任何表情來。
能想出這種招數的人,肯定是能發現那些痕迹,找到這裡來的吧。
真想見一見那個人。可惜他就要走了,再不回去的話,津島家就會發現他的失蹤。
——他可完全,完全不想讓那個素未謀面的家夥的計劃出現一點波折啊。
但走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津島修治踮起腳,用力地拉下高處樹枝,然後——“啪”。
樹枝折斷了。
遠遠望去,折斷的樹枝就好像在給什麼人指路一樣。
又像是一個人的手——叫嚣着,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