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時,龍霖被一縷縷誘人的香氣喚醒。睜眼便見疊得齊整的衣衫擺在枕邊。屋内陳設纖塵不染,各處都歸置得一絲不苟。
龍霖整衣推門,見那新過門的“妻子”正着一襲素白襦裙,烏發松松挽起,僅用一支木簪固定。
“......相公醒了。”聽見腳步聲,“她”轉身時微笑看着龍霖,裙裾處繡着一朵紅梅,“我們用早飯吧。”
聲音比昨夜輕松了許多,卻仍帶着幾分怯意。
院子裡靜得出奇,隻有晨雀在竹梢跳躍。
龍霖望着石桌上精心擺好的清粥小菜,不由問道:“為何不多睡會兒?”
白亦執勺的手頓了頓:“我想着要給相公做飯......”
瓷碗裡的粥熬得黏稠。
“秋闱将近,這些日子因着我的事,耽誤相公讀書了。“
龍霖搖頭,語氣比初見時溫和:“無妨的,你我二人,不必拘禮。”
“過幾日我托族老尋個丫頭來幫你。”
多一個外人,便多一分被識破的危險。
白亦低垂着眼睫,面上浮起幾分惴惴不安,指尖輕輕絞着素白衣袖:“相公......你莫不是是嫌我做的飯菜不合口味麼?”
白亦聲音裡帶着恰到好處的委屈。
龍霖搖頭,晨光在他清俊的側臉投下淡淡陰影:“不是,隻是我終日在書院,恐冷落了你。找個丫頭相伴,也好解你寂寥。”
白亦忽然伸手,瑩白指尖輕輕覆在龍霖的手背上。他擡眸一笑,眼尾天然帶着三分媚意:“多謝相公體恤。我不要旁人,我一個人忙得過來的,有相公在便夠了。”
白亦眼波流轉間似有碎金浮動。龍霖素來克己守禮慣了,隻微微颔首,卻不着痕迹地将手從那份溫熱中抽離。
白亦隻需指尖輕點,竈台便騰起袅袅炊煙,飯香四溢。他自然不願橫生枝節。
那添置丫頭的事便就此擱下,龍霖也不會提起提起。
龍霖性子清冷如霜,白亦便扮作溫婉賢淑的模樣。晨起烹茶,夜讀添衣,将“賢妻”二字演繹得淋漓盡緻。
這般相敬如賓的光景,竟也流水般過了三月有餘。
紅燭高照的洞房夜仿佛被刻意遺忘,龍霖不提,白亦亦不問。
每日清晨,龍霖便整衣前往書院,青衫落拓的身影穿過晨霧。
同窗們早聽聞他新婚的消息,見他依舊日日苦讀,不免打趣他辜負了如花美眷。
龍霖隻是将狼毫在硯台邊輕輕刮過,神色淡淡:“不過是先父遺命罷了。”
聲音平靜得仿佛在談論别人的婚事。
白亦每次出門采買,總要惹得街巷騷動。他生得實在太過昳麗,那樣貌勾得人移不開眼,戴上面紗也遮掩不住他一身出塵氣質。
漸漸地,竟有村中孩童攀上龍霖家的土牆,隻為一睹這“新娘子”的芳容。
某日黃昏,白亦正欲掐訣教訓這群頑童,忽聞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他眸光一轉,當即收了法術,化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待龍霖推門而入,便如受驚的蝶般撲進對方懷中,淚珠恰到好處地懸在睫上,聲音哽咽得斷斷續續,委屈地說着今日的遭遇,末了還賭氣般說要永不出門。
這些孩童曾是龍霖的學生。
龍霖找到他們嚴厲地批評了一番,他素來在村中頗有威望,隻消一個眼神便能叫頑童噤聲。
回家後他輕拍白亦單薄的背脊,沉默如深潭。
翌日清晨,瓦匠便來将院牆壘高了三尺,将那些好奇的目光徹底隔絕在外。
“你若不願出門,就不出去。”
白亦為難:“可......總要有人采買食材......”
“我差人送來便是。”
自此白亦的身影漸漸淡出村人視線。直到某個雪天,白亦原本是給龍霖送傘,出手救下一位突發心疾的老者,衆人才驚覺這貌美的娘子竟身懷絕妙醫術,銀針在他指尖翻飛如蝶。
此後藥香從龍霖家的院落飄散開來,比鎮上藥鋪的郎中還靈驗三分。
起初隻是三兩個貧苦人家怯生生叩門,後來求醫者漸多。
白亦終日閑居也覺無趣,索性當真做起了懸壺濟世的營生。
那些被他治好的村民,也對他十分感激,平日裡給他們送寫自己親手種的小菜,大家都說白亦當真是菩薩心腸的仙子,配龍霖那清俊如玉的先生,恰似明珠映月,天賜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