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冷，公園沒有幾個人，冷風卷起落葉，高大的樹木搖晃發出簌簌聲。

昏黃的路燈下，齊懷瑾扶着長椅的靠背，在垃圾桶旁吐到無東西可吐，發出痛苦的幹嘔聲。

旁邊女孩的哭聲何時弱了下來，他都不知，直到褲腿被扯動，稚嫩清脆帶着哭後緩不過來的抽噎聲響起。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

齊懷瑾不想搭理，可她卻固執地可以，一直在扯他褲腿，嫩生生地喊哥哥。

齊懷瑾不得不轉頭，發紅的視線見到了路燈下的小女孩。

他神色一愣。

女孩四五歲左右，身材圓滾滾的，穿着大紅襖，胸前綁着兩條麻花辮，還斜挎着圓形的黃布包。

土土的裝扮，卻因為她雪白圓潤的臉蛋，和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格外地惹人喜愛。

嫩呼呼的小臉仿佛能掐出水來，上面挂着兩團紅暈，小嘴紅潤，與人人喜愛的年畫娃娃沒什麼兩樣。

此時那水靈的大眼睛紅彤彤的，也有些腫，長長的睫毛濕成一绺绺地挂在眼睛上，與齊懷瑾同樣發紅的眼睛對視。

蘇雪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有些呆地眨了一下眼。

覺得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哥哥。

見哥哥臉上神情很是難受，眼角還挂着淚花，蘇雪小胖手從包包裡掏出紙巾遞給他，咧嘴露出小米牙說：“哥哥擦擦眼淚，别難過了。”

齊懷瑾接過紙巾攥緊，低垂着眼眸沒說話，身上散發着陰郁又痛苦的氣息。

似是在他的世界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轟然倒塌。

蘇雪擡頭眨眼看了這個沉默不說話的哥哥一眼，然後湊上前抱住他的雙腿小大人地拍了拍，嫩生生地說：“小雪抱抱就不難過了。”

這是她在電視上學來的。

“悄悄告訴哥哥哦，小雪很勇敢很勇敢的，找不到爸爸媽媽都沒有難過呢，哥哥也要勇敢堅強好不好。”

齊懷瑾低頭，沉默地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小團子，以及她哭紅還濡濕的一雙大眼睛。

小小的蘇雪不知道自己紅紅的眼睛已經把自己暴露了。

她松開大哥哥的腿，仰頭對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小身子一跳跳上長凳上，同時拍拍身邊的位置，“哥哥坐。”

齊懷瑾頓了一下，安靜地坐上去。

蘇雪悄眯眯地挪着小屁股貼上他，然後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地說話。

“哥哥哥哥，我今天看了好多好多好玩的東西，有大大的熊貓，有很多很高的樓房，還有好多載人的大車子啊。”

“還有還有像百寶箱一樣的大超市，超級超級大，我走了很久很久都走不完，裡面有好多好吃的和漂亮的玩具。”

“它們都可漂亮可有趣了，要是哥哥看到一定不會難過了。”

齊懷瑾仰頭看向漆黑的天空。

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日常司空見慣的事，并不能引起他多大的興趣。

但在小女孩稚嫩清脆的聲音和抑揚頓挫充滿情感的語氣下，他腦海看到的污濁都仿佛被洗去，不會一遍遍重複沖刷他的腦海，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身心痛苦。

夜深了，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低頭對齊懷瑾說道：“少爺，回去吧。”

小蘇雪的話停了下來，把自己肉乎乎的小身子更緊地貼着大哥哥，抱着他手臂，身體不自然地抖着。

她找不到爸媽後，以前爸媽反複在她耳邊說外面的大人有多可怕，都是吃小孩的惡鬼的話湧上她小小的腦袋。

她不敢找人幫助，甚至哭都不敢，直到夜裡才敢在無人的公園放任自己的恐懼大聲哭泣。

眼前奇怪的大叔叔同樣讓她害怕。

“滾。”齊懷瑾低喝一聲，男人還想再說什麼，在他狠戾的眼神下悄然退下。

男人離開後，齊懷瑾轉頭就對上了一雙亮晶晶崇拜的眼睛，他目光一頓，把她肉乎乎的小身子抱了起來往外走。

蘇雪小胖手勾住他白皙的脖子，脆生生地問：“哥哥，哥哥，我們去哪裡呀？”

“去找個地方住。”齊懷瑾喉嚨幹啞，發出的聲音也嘶啞，沒了以往的清亮。

蘇雪信賴地趴在他肩膀，看着倒退的樹影，有些難過地說：“哥哥，你說什麼時候爸爸媽媽才能找到我呀，我等了好久好久了呢。”

“我帶你去找。”齊懷瑾承諾。

蘇雪在他懷裡歡呼地跳動起來，“真的嗎？真的嗎？哥哥我家在……”

蘇雪背書一樣把大人灌輸進她腦袋的家庭住址報了出來。

地址離濱海市很遠。

但飛機的話，一天差不多。

齊懷瑾不想回到那個家，不想讀書，不想見家人，什麼都不想。

他特地選了最慢的交通方式火車，還要轉幾趟大巴才到。

期間還經常下車就帶着蘇雪閑逛，她想要玩什麼就随着她。

本以為她那麼小，應該會給他帶來不少麻煩。

卻沒想到，小小的蘇雪出乎意料的省事。

會自己穿衣洗澡，會給自己綁頭發。

她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和熱情，一路興奮地叽叽喳喳和齊懷瑾分享她所見到的漂亮物品，所吃到的美食。

想吃什麼的時候，齊懷瑾買給她，她美滋滋地分享給齊懷瑾，齊懷瑾不吃的時候，她下次看着想吃的食物再饞都不會再要。

像是愧疚于吃獨食，為此，齊懷瑾每一個都和她分着吃，她才又驚喜地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