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難得放晴,暖陽灑在白雪上,映照的暖閣格外亮堂,歡快的笑聲如風鈴般此起彼伏。
用過午膳,虞歸晚陪着齊策下棋,素秋在暖爐上煨了着川北雪梨,小火慢炖着,發出咕嘟嘟的聲響,清甜的梨香彌漫,如置身梨花盛開的春日。
“你讓内廷司不必鋪張?”齊策掀眸看向虞歸晚。
虞歸晚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壽辰之事,點點頭:“如今國庫空虛,皇後娘娘胎動不安,臣妾若在此時大張旗鼓的過壽,豈非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了。”
“愛妃倒是懂事。”齊策眼見自己已落下乘,丢下棋子,拍了拍手道:“朕下不過你,今日就先到這吧,你也累了,朕還有事,不陪你了。”
“陛下又想耍賴 ,”虞歸晚連忙拽住男人的衣角,嬌聲道:“臣妾不依。”
男人眸光微動,看着眼前嬌俏的美人,低頭在她額頭輕輕已啄,看着美人的小臉瞬間染上一片绯紅,哈哈大笑了起來。
“陛下。”虞歸晚又羞又氣。
男人突然開口道:“對了月兒,姑姑不日就要抵京,你想去探望嗎?”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虞歸晚心中心莫名的一慌。她掀眸看向齊策,隻見他站在門口的博古架旁,面無表情的打量着自己,陽光在他眼前投下一縷耀眼的光亮,他的目光隐匿期間看不真切。
是李太主出了什麼事嗎?虞歸晚感覺後脊一陣發涼,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來不及細想,她強自鎮定,回答道:“皇後娘娘春秋鼎盛,臣妾為妃妾,怎敢越俎代庖。”
齊策敏銳的捕捉到了虞歸晚的神色變化,男人的溫柔如水的眸光瞬間化為萬到冰刃,隻是瞬間,寒意便煙消雲散,他看着她道:“你好好休息吧。”
直到夜裡,虞歸晚輾轉難眠,她嚯得起身,把一旁早已睡熟的明夏吓了一跳,明夏忙起身,給虞歸晚裹緊問道:“娘娘您怎麼了?”
“幾時了?宮門什麼時候開?”虞歸晚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焦急。
明夏面露不解:“才剛過了醜時。”
“你睡吧,我睡不着。”虞歸晚回憶着齊策今日的表情,心中忐忑難安,從西北到京城,半個月的形成,李太主本就身負重傷,不知能否撐住,她無法想象,如李太主那養的的蓋世英豪病入膏肓的模樣。
她披了件紅狐披風,在書桌前坐下,魏逢春的字寫的是愈發工整了,可是他本就應該寫出這麼漂亮的館閣體。
心底某名的生出一陣悲涼,他們夫妻倆如今能仰仗的隻有我了,西北是他的逆鱗,我不該沾染,可是......
心被牽扯的生疼,她深吸一口氣,提筆寫下“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社稷托明臣,安危系婦人,千載做白骨,誰為社稷臣。”
這是當年李太主不願和親,潛逃出宮時留下的詩句,她高舉義旗一路北上,招攬天下血性兒女迎擊匈奴,那年她不過十四歲,三十年風霜雨雪馬革裹屍,蕩平北境,卻也難抵歲月侵蝕,壯士遲暮,李太主尚且如此,長公主您呢?
“娘娘,您怎麼了?”明夏實在擔心虞歸晚,灌了個湯婆子跟了近來,卻見虞歸晚已然淚流滿面。
虞歸晚招呼明夏在自己身邊坐下,給她講述起來李太主當年的故事。
英雌往事如亂石穿空,驚濤拍案,蕩氣回腸,二人隻聊到天亮依舊神采奕奕榮光煥發。
“娘娘,您說李太主會沒事的吧。”明夏吸了吸鼻子,雙眼早已哭的通紅。
虞歸晚拍拍她的背道:“會的吧。”
姜正一如往常,早早便過來替虞歸晚診脈,虞歸晚打發所有人下去,正要開口,姜正卻直截了當道:“您心中所想之事,老夫無能為力。”
“為何?”虞歸晚不解,“您是蓋世神醫,怎忍心見......”
“打住打住打住!”姜正打斷了虞歸晚的話,“您坐困愁城,老夫如何不是呢,老夫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明白了。”虞歸晚霎時仿佛被抽幹了魂魄般低下頭,姜正本是閑雲野鶴的江湖遊醫,如今困鎖廟堂,與自己又有何區别呢?
“神醫,我有辦法送您離京。”
“您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是諸位自求多福。”
虞歸晚身體微微前傾,看着姜正小而明亮的眸子道:“神醫,您知道我的,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姜正鼻中哼了一聲,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問:“條件呢?替李太主診治?”
虞歸晚颌首算是同意:“隻要您答應,剩下的事,我自有辦法。”
“你對他竟深情至此?”姜正掀眸看向虞歸晚,黑白分明的小眼睛裡閃爍着憐憫的光。
“與誰都無關。”虞歸晚重新靠坐回去,這個世界上有太多遠比感情更值得去做的事。
姜正聳聳肩,站起身來,躬身道:“老夫等着您的好消息。”
魏逢春打簾進來,與姜正擦肩而過,他朝虞歸晚欠身道:“甘肅巡撫送您的壽禮陸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