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一省巡撫,地方大員,閣下不要走錯了路,還不速速放下武器,本府算你是棄暗投明!”
他一邊說一邊就要拔劍。
“大人好膽識。”榻上的男人緩緩開口,吳國臣一愣,擡眼望去,卻見男人正一副悠閑之态,半躺半靠在羅漢床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月光下千年玄鐵的冷刃映在男人冷峻的眉眼間,極緻危險。
“王爺?”吳國臣一愣,李太主舊疾複發與涼州大捷的消息他都已經快馬加鞭送到京城了,如今正在與各州、縣、府商讨如何安撫周圍百姓,他也曾送拜貼到公主府與王府,兩府都以李太主傷重,王爺與郡主正在清理戰後殘兵,不便離開為由拒絕了,可是今晚他卻突然出現在自己書房,不知此行是何用意?
但吳國臣到底是見過叛軍屠城,死裡逃生,又親自指揮官兵守城半月,終于等來援軍,為大辰保留了最後一道險關的的巡撫,他仍保持着不卑不亢之姿,拱手道:“聽聞王爺在整兵,不知王爺星夜前來所為何事?”
“沒什麼,隻是來告訴吳大人一聲,我縱馬欺民,縱容兵匪燒殺劫掠百姓,請大人參我一本。”
吳國臣一愣,以為齊觀雲怕自己因為忌憚他們,上奏污蔑大軍,忙解釋道:“王爺說笑了,誰不知道王爺禦下極嚴,與民秋毫無犯,臣願與李太主、王爺、郡主鼎立合作,共同進退,共守西北,鑄牢邊防。”
說罷就要喊人上酒,要與齊觀雲盟誓。
齊觀雲一個健步上前,按住門道:“奏折已經替大人寫好了,有勞大人照抄。”
吳國臣不知齊觀雲究竟何意,以為還是試探,吓得冷汗直流,對着身側拱手道:“臣雖是一屆文人,但也知王爺身先士卒,浴血沙場,為國為民,忠義無雙,臣絕不會做背後捅刀的小人行徑,請王爺放心。”
月色透過窗子照在男人冷峻的臉上,漆黑的瞳仁閃爍着熠熠的光,看上去蒼涼堅毅。
眼見齊觀雲似有不信,吳國臣後退一步直接跪下,以頭搶地,賭誓道:“下官今日所言如有半句虛言,必遭天譴,死無全屍。”
倒也不必如此,齊觀雲嘴角艱難抽動,看着這塊水潑不進火燒不着鐵旮瘩,一時語塞,他聳聳肩,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推門走出了書房,正巧一個梳着童子發髻的小男孩蹦跳着跑了進來,嘴裡還喊着:“爹爹,爹爹,門外的馬好像淩雲飛将的馬乘風呀。”
淩雲飛将?齊觀雲眉頭一皺,感覺一陣牙酸,可真膩歪!
“豎子無禮!還不來拜見!”吳國臣吓得魂不附體,曆喝一聲,目光仍緊緊追随着齊觀雲手上的匕首。
小男孩這才注意到一身黑衣,隐匿在月影裡的齊觀雲,眼睛瞬間亮了許多,他拱手一禮道:“參見王爺。”一邊說,一邊偷瞟齊觀雲。
“起來吧。”齊觀雲在小男孩身前蹲下,“淩雲飛将?是你給我起的名字嗎?”
小男孩用力的點點頭,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齊觀雲。“王爺用兵如神,把叛軍打得落花流水,就像龍城飛将一般,我以後也要像你一樣,做個大将軍,我就叫熹光飛将。”
“不得無禮!”看着兒子如此口無遮攔,天已極寒,吳國臣卻吓得汗流浃背,卻見不知何時齊觀雲已将匕首收回鞘中。
熹光飛将?齊觀雲擺擺手,示意吳國臣别說活,今日他心情甚好,順手便将腰間的匕首遞給小男孩道:“好,那我們一言為定,以後想從軍了,就拿着西北大營來找我。”
“末将領命。”小男孩瞬間提了精神,煞有介事地雙膝跪地,朝齊觀雲叩拜。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吳士熹。”
齊觀雲起身:“你這個兒子不錯。”
吳國臣聞言愣在原地,看着地上依舊是滿眼崇拜的兒子,雙腿不住地打顫。
而齊觀雲早已躍馬離開。
西北風呼嘯着裹挾濃雲而來,齊策駐馬凝望明月,又要下雪了吧。
“北珩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南逍回道。
“還沒有!”齊觀雲眉頭一皺,等着看一場秋後問斬是件很難的事嗎?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看他也不用回來了!”
男人語調森冷,眸中是風沙淬煉出的威嚴與冷漠。
“殿下,弑父是十惡不赦的死罪,姑娘芳魂怕是早已西去......”
“我隻是讓他給她斂屍,這都做不好嗎!”齊觀雲幾乎是咬着牙發出聲音:“修書給他,限他一百天找到她的屍身,否則提頭來見。”
“這—”南逍低着頭,不知如何是好,北珩與他是附馬爺從死人堆裡撿回來的孩子,自幼與王爺一同長大,王爺性子随了驸馬,是極溫和之人,他雖為主子,卻一直視他們為手足兄弟,如今怎成了這般模樣?
突然一聲嘶鳴,打斷了他的思緒,南逍擡頭,就見齊觀雲早已躍馬離開,身影被黃沙掩埋,孤寂凄冷。
“殿下等我。”南逍躍馬跟上。
二人先後回到王府,就見王府燈火通明,一個身着石青底祥雲披風的女人,挽着婦人髻,看見二人回來,忙迎了上來,順手接過齊觀雲的氅衣,交給一旁的婢女,道:“母親醒了一會,這會用了藥,又睡了。”
齊觀雲颌首:“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