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圍殺以來,對抗聞氏成為維系兩人關系的紐帶,樂绮眠雖然住在鷹奴當中,卻可以自由出入大帳,比起人質,更像傅厭辭的謀士。
然而蕭蟠出現後,這條紐帶被打破,盡管樂绮眠不想承認,可還是被他話中的不快取悅,腳下轉了個圈,走進大帳。
樂绮眠道:“禦衛說,軍醫有了進展,讓我回營一趟。”
傅厭辭安靜片刻,意識到剛才鬧了烏龍。
樂绮眠坐到案前,湊近了,笑道:“還有,幾日不在,心中惦念殿下,也想見見殿下。”
她對傅厭辭這些天的冷待仿佛一無所知,笑得毫無芥蒂。盡管知道這是她慣用的手段,傅厭辭還是擡起眼眸,直直看向她。
樂绮眠眨了眨眼:“殿下?”
傅厭辭冷冷道:“花言巧語。”
可嘴上這麼說,他卻拉開椅子,往裡間走。樂绮眠一怔,就見他掀開簾幔,回頭看向她。
——這是傅厭辭燕居之處,上回探病,樂绮眠與他隔着簾幔,并未步入其中。軍醫開藥需檢查她的傷口,難免有露出身體的時候,裡間是最好的選擇。
傅厭辭去了帳外,不久,軍醫帶着藥匣到來,先讓樂绮眠往清水中放幾滴血。
血滴泛起密集的金光,軍醫道:“何時中毒,何時開始服藥?”
他在說抑制望舒的藥,樂绮眠答:“中毒七年,服藥六年。”
軍醫聽完,微微蹙眉:“中毒七年,血中不該有這麼多‘金鱗’,那藥加重了你的毒性,不可再用。”
傅厭辭看過來。
軍醫解釋:“臘梅因花瓣金黃,色如佛面,受日月教供奉。這些毒血取佛面之意,就叫‘金鱗’。”
樂绮眠還算冷靜:“沒有其他壓制的藥?”
軍醫說:“若有真有這種藥,教衆早該人手一份!與其走這些旁門左道,不如早日找到羲和之血,否則等青蓮轉紅,神仙也難救。”
這番話不留情面,末了,軍醫将蓮花珠交到她手中:“這串藥珠的确是羲和之血,但裡面加了緻瘾之物,最好不要服用。”
緻瘾之物?
樂绮眠問:“藥性如何?”
軍醫道:“隻需服一枚,今後就日日都離不開這串蓮花珠。你說藥性如何?”
樂绮眠安靜下來,頗覺不解。魏安瀾為什麼這麼做?看出她有異心,用蓮花珠掌控她的行動?
軍醫交代完瑣事,開了驅寒的散劑,又留下藥膏,讓她塗在被白隼抓傷的手背,這便告退離去。
帳内空下來,傅厭辭抱臂倚在帳前,不冷不熱道:“‘是不是飼虎,總要試過才知道’,樂斯年給你安排的好親事,可滿意?”
樂绮眠沒有作答。軍醫雖然這麼說,她卻不大在意。畢竟與生死相比,成瘾隻是小事。因此她拾起蓮花珠,放進腰間佩囊。
可沒等收回手,那片袖角一輕,珠串到了傅厭辭掌中。
“太師府給你灌了迷魂湯,”傅厭辭神情極冷,“毒藥也撿回手中?”
成瘾之物與毒藥可不同,樂绮眠心中反駁,可察言觀色,乖巧道:“隻是收存,我不用。”
她撒起謊來面不改色,旁人可能就将珠串給了她,但可惜,傅厭辭不吃這一套。
藥珠落入炭盆,如同那張被燒毀的手帕,在暗紅的火焰中燃燒起來。
傅厭辭說:“羲和之血就在你面前,舍近——”
樂绮眠拾起火剪,将藥珠撥了出來,傅厭辭話音微頓,擡手擋下火剪。
隻是,樂绮眠早有預料,用帕子裹住藥珠,扔開了火剪。
為什麼?
樂绮眠好似感覺不到痛,反而笑了笑:“人已經在殿下營中,何須忌憚一串藥珠?将它還了我,不好嗎?”
在林中時,樂绮眠也抗拒他喂血的舉動,但為了活下去,至少抛下藥珠,短暫選擇過他。但如今,她每個動作、眼神,都在與他劃清界限。
也許,壓抑數日的情緒終于找到出口,傅厭辭忽然貼上滾燙的藥珠,五指嵌入她的指縫。
“你的生死本與我無關,我為何請軍醫為你看診,”傅厭辭靠近了,目光灼灼,“你是故作不知,還是視而不見?”
“......誰知道呢,”樂绮眠驟然被握住,頓了下,很快反應過來,黑眸溫潤,狀似天真道,“興許殿下想用望舒解毒。”
灼痛感侵襲着她的掌心,讓她指根發麻,可與傅厭辭扣住她的力量相比,這都不算什麼。
沒有了距離的阻礙,那力度沿着指節攀爬到小臂,清晰傳遞到心口,就像傅厭辭每一次心跳,鮮明昭顯着它的存在,不容樂绮眠回避,也不許她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