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真不是你請來的?”
陳爾有些無奈,都說了不是他邀請的,怎麼還不信他。
“真不是,我請的溪谷姐,我倆劇宣。不過……”
話頭一頓,看看那邊,接着道:“我大概知道是誰了,蘇密,他從昨晚到今天都興奮的反常。”
倒是忘了他這個鐵杆粉絲。
那個号稱自己左臉比右臉好看的小屁孩兒,此刻一直保持右臉面向觀衆的姿勢,握着偶像的手不肯撒手,兩隻眼睛直往外冒星星。嚴肅酷蓋的嘴角至今沒放下,燚貝甚至有點擔心他流哈喇子。
關知遠戳戳他,近乎強硬地從他手裡将易行辰的手接過去,蘇密卻似渾然不知,望眼欲穿盯着易行辰,快要把他盯出個洞來。
“歡迎行辰!”
所有人一起鼓掌,歡迎他。
導演的話還沒說完,等掌聲結束又接着說:“燚貝的好朋友常末也是今天到達,馬上就過來了。”
常末也要提前過來,卻沒有先知會燚貝,燚貝先入為主覺得他有些别的目的。
燚貝半開玩笑驚訝道:“我的朋友今天來都沒先跟我說哦~是導演的朋友吧。”
姚遠也來起哄:“絕交,讓他現在回去,不錄了。”
衆人就這話頭又鬧了一陣,才由蘇密帶易行辰入住隔壁别墅。
——
造型師敏感地感知到了燚貝的低氣壓,沉默地将碎發固定在燚貝發間,在鏡子裡左右端詳确認馬尾沒有紮歪。靈巧的手指小心翼翼搭理着小鬓角的碎發,保證整個發型的輕盈空氣感。
燚貝一貫對他的造型計劃都很随和,任他發揮,今日卻反常地唱了反調。
她拒絕編發小蝴蝶頭,隻要一個高馬尾。
“發尾要卷一下嗎?”
造型師試探着問。
燚貝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頭上一個裝飾也沒有,甩甩發尾,她很滿意。
“不用,現在這樣就行,簡簡單單挺好的。”
見她态度堅決,造型師也隻好作罷,整理工具後便離開了。
明明是按她要求來的,可燚貝怎麼看鏡子裡的自己怎麼不順眼。
棱角太多,顴骨太明顯,發際線不夠流暢,斑點太多,眼神過于犀利,不夠柔和,讓人害怕,讓人生厭。
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自己的長相不滿意,還是對某人眼裡的自己不滿意。
這種無時無刻都在比較的自虐式焦慮壓得她喘不上來氣,她迫切想要知道一個出口。
……
同一個小區房間布局都差不多,易行辰站在一樓望着樓上若有所思,也選了三樓那間小閣樓。
蘇密提醒他:“哥,小閣樓的層高有限,而且床也很小,你這個身高,住不慣的。”
易行辰似沒聽見一般,自顧自拎着行李箱上了三樓。
房間确實不大,有一半的空間都在斜頂之下。好在采光很好,斜頂天窗承接住了冬日所有陽光,整間屋子非但沒有壓抑之感,反而照得亮堂堂的。
易行辰将行李箱推進斜角空地,沒注意頭頂的白色球燈,“當啷”一聲正擊中他的頭頂。
蘇密進屋正看得這一幕,“哥,還是換一間吧,你太高了。”
節目組也怕慢待了他,出言相勸:“易老師,窗戶這裡層高隻有1.7,你還是換一間吧。”
1.7,她倒是剛剛好。
易行辰嘴角噙上一抹笑,轉瞬即逝,道:“沒關系,我挺喜歡的,這裡剛剛好。”
……
這時節樹葉子都落盡了,隻剩光秃秃的黑色樹枝直愣愣杵着,風一吹,也隻是象征性晃晃樹枝,毫無意境。
燚貝坐在窗台上望着那幾棵瘦弱嶙峋的秃樹,心裡盤算着合該下一場大雪才好,落了雪的枝頭像開滿了花。
她上半身靠着窗框,蜷着腿坐在窗台上,腳踩着另一邊窗框,頭抵着那半扇沒開的窗戶,脊背彎彎看起來喪喪的,很頹敗。
柔順的長馬尾垂下來遮住半邊臉,偶爾被風吹得張牙舞爪,也像光秃秃的樹枝。
同樣的位置,易行辰也正站在窗前,隻不過以他的身高,他很難将自己折成如燚貝一樣的形狀,隻能站在這。
很久以前易行辰就發現了,燚貝這人太倔,太傲,即便隻是低頭歇一會,也要找個沒人看見的角落偷偷的,就像現在。
閣樓窗戶這個位置攝像機很難拍到,如同一個隐秘的空間,這扇窗連接着鏡頭裡和現實外兩個世界。
窗内是精緻,無懈可擊的明星軀殼,窗外是得以低頭喘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