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兩人表情皆有不同程度的變化。妫夬伸出手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卻又在捂嘴的後繼續喋喋不休:
“或許我死了你還能有一線生機說不定。”
他說完這句話,在看到陸離慘白的臉色時,也頂着慘白的臉色笑出了聲來,手卻不停地擺動着表達自己不是那個意思:“是啊,像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當然是選擇毫不猶豫地殺死我了,又何須我。”
然而陸離隻是低垂着頭,并未看到他幾乎快擺成幻影的手。
妫夬:“……”
白幹。
而後心如死灰地補了刀:
“動手吧,我不會反抗。”
“……”
說完這句話,那張死嘴終于不再開口。妫夬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給自己嘴上來了幾巴掌,随後焦急地伸出手想将陸離拽住解釋,然而陸離卻在妫夬即将觸摸到他的瞬間——
落荒而逃。
前方沒了支撐,妫夬猛地跌落在地,險些将膝蓋骨摔碎。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波棱蓋,眼瞅着陸離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視線中,這下是連波棱蓋也顧不得揉了,伸出手拉着桌子迅速起身,拔腿想去追,卻在即将走出殿門前被人死死攔在了原地。
那人依舊重複着之前的話:“大人,陸大人關了您十天的禁閉,你不能出去。”
妫夬咬牙罵道:“去你媽的禁閉!滾!”
“您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
虛幻的身影喃喃着這句話,而後忽地伸出手,猛地将妫夬按下了地。無數靈力在頃刻間迸發,源源不斷朝着經脈中湧去,肆意淩.虐着血肉,像是一場無休止的折磨,在強迫着妫夬就範。
可如果說幻境中的“妫夬”會放棄“陸離”。
那現實中的妫夬就絕對不能放棄陸離啊。
疼痛仍在蔓延,那入骨的疼痛好似生出了獠牙的野獸,在他的靈魂上啃出一處又一處空洞——
可正是這樣的疼痛讓他愈發清醒。
他已經同陸離錯過了無數次。
倘若再錯過一次……
他不堪想。
不願做。
即使那隻是個幻境,即使那隻是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幻境。
他也不要再錯過。
“轟隆隆——”
閃電劃過夜空。
慘白光線之下,妫夬狼狽地吐出一口鮮血,卻仍是咬牙掙脫着束縛,顧不得滿身傷疤,頂着大雨拼盡全力朝着陸離奔去,将他緊緊抱在了懷中。
陸離身體一僵。
便是在這錯愕的瞬間,他感受到後脖頸被滾燙的熱淚侵襲。
妫夬失聲哭泣。
心口傳來隐隐作痛的抽搐感,妫夬緊緊抱着陸離。直到那疼痛幾乎快蔓延全身,他才終于哽咽出聲:“陸離……”
“我……”
“一點也不恨你。”
此話一出,原本在經脈中橫沖直撞的靈力瞬間消解。毫無緣由。
“是甜的、”他淚眼朦胧地看着陸離,語無倫次地解釋着:“他是騙你的,是甜的……”
陸離沉默半晌,垂下眼仍舊靜默着,不說話,任由雨珠滑過眼角。
用雨水掩蓋着淚水。
天色破曉。
幻境漸漸崩塌。
眼前閃過一陣白光,妫夬漸漸卸了力,猝然跌落在地。
“滴答——”
而後清晰地聽到了水滴聲。
眼角傳來一陣濕熱,妫夬緩緩睜開雙眼,怔然片刻後才若有所感,伸出拇指拭去了落在自己眼角的水珠。
低頭一看。
……得,這次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