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時,嬴煦回到了家。
一家人此時都在院内,也不知翹首以盼了多久,見嬴煦一回來,便紛紛上前去。
赢晏敏銳察覺到女兒情緒不對:“阿煦,時輕還好麼?”
嬴煦腳步頓了頓:“還好……”
見她不欲多說,赢晏和嬴劭也沒追着問。
晚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嬴煦沉默着收拾打掃、又照例給娘煎了溫補的藥服下。
直至躺到床上,腦海中還是榆石村口的畫面。
無論她問起夏家,還是夏時輕的名字,甚至問起兩年前入學的門生,一衆村民皆是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我們榆石村這六七年都沒人入學了,真的沒有這麼一号人啊。”
一白發蒼蒼的老妪歎口氣道,其他人聽了也俱是點頭。
“兩年前于老三家是有個女娃進城去了,”一中年人想起什麼,插話道,“但那女娃入道時都十五歲了,兩年前也已十九,應該是被安排到礦上去了。這幾年也沒見回來過。”
姓名年齡全都對不上。嬴煦呆愣着聽完衆人所言,又不死心般繞着榆石村轉了一圈。
但果真沒有一戶姓夏的人家。
兩年來相處的情形從腦海中閃過,往日沒在意過的細節如今一件件鋪開在眼前,叫她心亂如麻。
時輕确實說過自己家住榆石村,可村中卻查無此人……
正式入門後,每逢休沐,時輕從未跟自己一起回過家。幾乎每次,都隻說家人會來城中看自己。沒有要給自己介紹家人的意思,她便也沒有問過。
沒法再像往日一樣勸自己這隻是時輕的私事。嬴煦心中升起股被欺騙的怨氣。
還遠遠沒到睡時,她便又坐起身,默念着清心訣平複思緒。
過了許久,心緒安甯下來。估摸着也就亥時剛過,嬴煦幹脆再度吐納起來。
靈氣聚來,嬴煦緩緩吸收。經過兩年的靈氣滋潤,周身經脈都開闊強健了許多。穩穩運功一輪後,嬴煦内視丹田,見其中靈霧似乎還是沒什麼變化,神色沉沉地坐着沒動。
若有選擇,她不想靠聚靈丹修煉。服丹藥确實能增加體内靈氣,節省功夫。但一來丹藥昂貴,二來易造成依賴。
修真求道,練的是内丹術。軀體為鼎爐、下腹為丹田。經脈則是修士汲取與釋放靈氣的承載,幾乎決定了一個修士運用靈氣的功力。
靠内服丹藥增加丹田靈氣,經脈便少了主動從外界汲取的過程。長此以往,經脈和軀體都疏于鍛煉,對靈氣的敏感度定會下降。再要吸納或釋放靈力時,多少會力不從心。
也因此,哪怕是富甲一方的修真豪門,也不會大肆吃丹藥提升修為。
可她如今……卻不得不依靠大量丹藥。
呼了口氣,嬴煦準備再運功一輪。手下意識朝腿上摸了摸,摸了個空,嬴煦這才想起,今天好像沒怎麼見到茸茸?
起身朝床下走去,出了門卻見院子裡也沒有。
有些疑惑地邁進後院,這才見一貓一狗俱窩在後院角落裡。
“茸茸……小黑?”
走進一看,嬴煦看着一動不動僵硬蜷着的貓兒吓了一跳:“小黑!你怎麼了?”
“喵嗷!”
方才還眯眼虛弱趴着的小黑突然兇惡地喊了一嗓子,毫不客氣地給了嬴煦一爪——沒伸指甲。
看它還有精神,嬴煦才松了口氣。見茸茸有些擔憂地守着貓兒不動,心裡有些自責……
她光顧着自己的事,竟都沒發現,貓兒這兩日似乎都沒見過影,也不知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摸了摸身子和腿腳,又殷勤地撓了撓貓下巴。見它身上沒傷,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蔫蔫的。
抱起才半隻胳膊長的貓,嬴煦把它放好在墊子上,放到蒲團邊。
平日她修練時,茸茸是很喜歡呆在她身邊的。小黑雖不會靠她太近,但也會隔着段距離打量她。是以嬴煦感覺,它們倆應當都能感應到一點靈氣。
能不能入道修行都是看造化,這一點上,生靈萬物都是平等的。
隻要能感受到靈氣,靈氣對其就無疑是好東西。因此嬴煦再度開始運功吸納,四周靈氣聚來時,貓兒似乎掙紮了下想離開,但猶豫半晌,又軟軟地歪回去了。
一人一貓一狗都沐浴在靈氣中。又半個時辰過去,一輪吐納結束,嬴煦睜開眼,就見貓兒已經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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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嬴煦便起來,沒事兒人似的照常打坐。待天大亮,才收拾一番準備出門。
“阿煦。”赢晏叫住打了個招呼便要離去的女兒,“今天要去哪?”
“我……昨天遇到了一位同門,我想叫她幫我将這幾株靈植賣掉。”
嬴煦掏出幾根草,有的已有些幹枯,失了幾分靈氣。這是兩月前南霍山一行中她所得的。
赢晏看着女兒手中的東西,張了張口,最終隻是道:“注意安全、别勉強自己……”
嬴煦心口一縮,有一瞬覺得娘已經知道了自己在獵殺妖獸。但她也隻點點頭:“嗯……天黑之前,我就回來了。”
再告别目送她出門的姥姥和茸茸,嬴煦一路朝城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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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岩城門樓依舊巍峨,嬴煦再見它,卻沒了昔日第一眼時的憧憬,心口有股散不去的疲憊。
沒靠近城門,她隻遠遠呆在樹叢中眺望。沒一會兒便見徐小茵緩緩走出朝南邊來,兩人很快碰上了面。
“阿煦。”徐小茵今天看着平靜了很多,定定看了嬴煦半晌,還是低聲道,“你知道的吧,城主府是明令禁止在城外交易的……”
嬴煦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但我确實沒有選擇了。”說罷她笑了笑,“不然我就隻能去南霍山了……”
“走吧。”徐小茵明白她的決心,便不再多話,帶路朝着東邊而去。
“阿煦,你應當記得,我家是在城東。”
嬴煦心中昨日就有了思量,聞言點頭道:“我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