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啊,之前辛禾跟她研究生導師鬧翻了,直接沒畢業就被迫退學了。”
“啊?按照辛禾的性格不應該啊。”
“那是因為中間涉及一條人命,現在想想咱們班班長的經曆都有點唏噓......”
辛禾手指微微用力地扶着牆壁,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身邊的人抓住手腕,走出了店門口。
直到走出店門口,沈确的手才慢慢地從她的手腕上松開,他解開衣服的扣子,有些不在乎地坐在店門口的等位處。
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在他有些淩亂的發絲上形成了一個個黃色圈圈的光暈,為他整個人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黃色光影,有點像CCD相機裡的複古感。
他神情有些不悅,眼神裡有些看不懂的複雜,轉頭望着身邊微微喘着粗氣的辛禾,輕輕地拍打着她的後背,“辛禾,你是傻子嗎?”
辛禾緩過神來,看着面前滿臉質問的沈确,有些不自在地問着,“什麼?”
他看着面前腦子根本不開竅的辛禾,伸出手指,對着她的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
“你爸媽給你生了耳朵,是讓你聽風聲,聽雨聲,聽世界上一切所有美好的聲音,不是讓你拿來沒事聽這些閑言碎語來弄髒它。”
辛禾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一臉恨鐵不成鋼滿臉嫌棄她的沈确。
沈确覺得自己說的還不夠,又補充道。
“你忘了嗎?這話不是你當年說的嗎?我記得之前隔壁班有個男生傳了咱們班一個女生的黃色謠言,當時那個女生氣得跺腳直哭,你聽到之後直接一個人跑的隔壁班的講台上直接瘋狂輸出,怎麼?以前能為别人挺身而出,現在對自己的謠言卻不能據理力争了?怎麼反而現在長大了,還沒小時候勇,真是年齡越大越慫。”
“現在隻能窩裡橫,對着我瘋狂輸出,抱拳出擊,對着别人安靜的像個呆滞的鹌鹑,怎麼?你是看我像個軟柿子好欺負?”
辛禾聽着沈确的話,咬着嘴唇,一言不語,直到她不知道是被沈确說的實在煩了,還是被他戳中了多年來藏在心中的隐痛,最後積壓在心裡多年的壓抑和怒火統統炸裂,連多年以來臉上粉飾的開朗,陽光和微笑也徹底撕開了一道口子。
“沈确,别以為你很了解我的樣子,你腦海裡記住的是之前的辛禾,你認識的也是以前的辛禾。
這麼多年過去了,之前的辛禾早就變了,早就變了,你知道嗎?難道我就必須一直陽光開朗積極向上嗎?難道我就不能懦弱嗎?我就不能不勇敢嗎?我就必須一如既往的堅強嗎?你們知道堅持勇敢有多難嗎?你們知道隻有一個人堅守公道的世界有多黑暗嗎?你知道安眠藥催吐的惡心嗎?你們不知道,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沈确,隻有我知道,我也會害怕,我也會不勇敢,我也會懦弱,我也會想活着好難啊,隻有我知道那段自己堅守的日子裡根本望不到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累了,我隻是累了,我想歇歇,我想逃跑,我不知道我自己從什麼時候出現了問題,但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累了,我沒有了抗争的力氣,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阿确,我隻是想縮在我的龜殼裡歇一歇,喘口氣......”
說着,她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他以為承認自己的懦弱很簡單嗎?他以為自己每天保持微笑很簡單嗎?他以為她成天裝作沒事的樣子很輕松嗎?
不,她一點都不輕松,隻有她知道,藥很苦,失眠很難受,成宿成宿望不到頭的噩夢很折磨人。
她一個人很孤獨,自己面對冰冷的三塊墓碑有多難,她自己親手接連一星期裡送走自己的爸媽和好友,心裡有多難受,有多煎熬......
沈确從座位上站起身,有些心疼地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辛禾,從身上脫下外套扔到她的腦袋上,維護住她長久以來的體面,深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彎下腰,蹲下身體輕輕地抱住她,輕拍着她的後背。
他語氣輕柔地說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告訴我,你這麼多年過得其實一點都不開心。你要告訴我啊,辛禾,你告訴我,我才能知道我如何盡我所能的幫助你,禾禾,你要告訴我啊,打心裡給我一點點的信任好嗎?哪怕就隻有一點點就已經足夠了,禾禾,嘗試着信任我一下,你知道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在我面前一直強撐着,我有多心疼你嗎......”
辛禾一邊在他懷裡痛哭着,一邊不停地狠狠拍打着他的背,“沈确,我也是要面子的啊,我說不出口啊,你知道失去人生中重要人的痛苦嗎?你知道自己支撐着讨回公道的艱難嗎?”
“阿确,我很抱歉,我沒有長成他們一直期盼的模樣啊,嗚嗚嗚......我一直都沒有長成好好的大人啊......”
昏暗的小巷裡,燈光不停地一閃一閃,短暫的失去光亮之後,燈泡突然又亮了起來,迎來的是持續的常亮。
燈光下兩個相擁的身影在昏黃破舊的角落的葡萄藤下相互慰藉。
女生腦袋上蓋着一件薄薄的男士淺藍色襯衫,她低着頭,額頭抵着男生的肩膀痛哭,那個男生輕輕拍打着她的背,輕聲地安慰着。
此時的辛禾和沈确彷佛一瞬之間,他們好像又回到高中時候的那年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