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璟并不知道老師與友人暗地裡的炫耀,這半月來他未敢有半分懈怠,不去縣衙時便在家中練字讀書。
鄭遜的藏書巨多,雖然起初都是些蒙童所學,但随着徐煜璟學習的深入,他也在增加着難度。
這日,徐煜璟照舊前往縣衙,隻是今日鄭遜卻一身外出打扮,徐煜璟連忙道:
“老師這是要出去?是我來的不巧,這便告辭……”
鄭遜看到徐煜璟便已然帶上了三分笑:
“石頭來了?快過來。”
他這個小弟子,怎麼都好,隻是唯獨有些太恭敬了些。
徐煜璟有些不解的走了過去,鄭遜這才拍了拍徐煜璟的肩膀,笑道:
“今日我受邀去縣學一趟,正好你來,便随我一同去瞧瞧可好?”
“是。”
縣學坐落于文廟隔壁,分别與縣衙、城隍廟、鼓樓四角并立,又因為其所屬職能不同,衍生出其他多種的建築部門,放眼望去,倒是頗有幾分欣欣向榮的感覺。
許是因為正街的緣故,徐煜璟這一路走去,倒不覺蕭條,反而體會到了些市井繁華的煙火氣息。
鄭遜今日一身利落的青衣,并未帶一二衙役,隻領着徐煜璟信步走在大街上,看到有賣糖人的,還順手給徐煜璟買了一個。
“老師,我不……”
這些日子,徐煜璟已經看出來老師并沒有什麼教導學生的經驗,隻是這麼一味的哄孩子這可不好。
“拿着吧,小孩子家家的,不必想太多。”
鄭遜直接塞給了徐煜璟,這是賣糖人的老者照着徐煜璟的模樣捏的,捏的……嗯,隻能說有三分相似。
但即使如此,徐煜璟吃糖人的時候,還是有種吃掉自己的感覺,好怪。
不過,徐煜璟也沒有浪費,安安靜靜的将糖人吃掉了,鄭遜眼角留意到這一幕,笑意一閃而過。
他這個弟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老成了。
等徐煜璟将糖人吃掉沒多久,二人便已經走到了縣學附近。
這裡是那些已經成為秀才的生員門讀書的地方,假以時日,徐煜璟考中秀才,也是需要在這裡讀書的。
鄭遜走到大門前,不需禀報,刷臉便能進,剛一繞過影壁,便聽到一陣朗朗讀書聲。
縣學并不大,除了正中的勤學堂外,東西廂房各做了學舍,但一眼看去也沒有講師們的住所。
鄭遜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勤學堂見縣學主事的慕教瑜,而是領着徐煜璟去了一旁的學舍。
二人還沒有走近,便聽到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傳來,便是鄭遜都不由得臉色一變,下一刻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之聲:
“你這蠢物!不過一個破題,你看看你解的是什麼?!行文花裡胡哨,不知所謂!”
“先生,此題出自《尚書》的“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
其大意為功業若成,則須身懷遠志,事業若廣,則唯勤之一道,若能果斷抉擇,則不會有後事艱難,學生從……”
“你有遠志嗎?你勤奮過嗎?你果斷過嗎?”
一聲不屑的嗤笑響起,随後這才傳來一道有些玩味的聲音:
“鐘千真!你若是聰明點,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哦?本官倒是想聽聽這位教瑜有何高見?”
聽到這裡,鄭遜終于忍不住沉着臉走了進去。
莊教瑜冷不丁被人打斷了施威,正要發作,一轉身看到了鄭遜,不由面色微變:
“縣,縣令大人?您,您怎麼來了?”
“本官若是不來,又怎麼會看到你折辱我縣生員這一幕?他們一介秀才,刑不加身,如今倒是讓你這般欺淩!”
鄭遜說完,直接從講桌上拿起那張答卷,他一一掃過之後,冷冷一笑:
“這學子對題目理解極佳,破題亦是中上,本官都想不出他錯在何處,怎就讓你這般責打斥罵?你給本官一個解釋!”
莊教瑜瑟縮了一下,嗫喏道:
“縣令大人,朝廷既派下官來此教導學生,下官如何做,自有一番道理。
今日大人這樣以勢壓人,與下官,與下官方才又有何異?”
莊教瑜看着是個畏縮的,可說話卻堪稱一句大膽放肆,他這話一出,鄭遜臉色不由得一變:
“好好好!本官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這位教瑜,你自然不配與縣令大人說話。你為人無節,為師無德,為官無仁,唯一的優點便是有些許自知之明吧。”
徐煜璟聽到這裡,淡聲開口,稚嫩的童音卻如同一記重錘,砸的莊教瑜腦子嗡嗡作響,他不由得漲紅了臉,氣惱道:
“誰?誰在說話?!”
“我。”
徐煜璟上前一步,莊教瑜這才低頭看去,下意識就要抄起戒尺,徐煜璟不閃不避:
“教瑜可以想好了,我并非縣學學子,無故責打旁人,我可是會報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