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晏銜燭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巫喻時一個箭步沖上前接住他,語氣緊張:“晏銜燭!你怎麼了?”
“吱呀——”
門扉發出一聲脆弱的呻/吟,老者站在門前,語氣不悅:“怎麼又是你們?大半夜吵個沒完了。”
陸遊山連忙打圓場:“老丈,我們這朋友不小心暈倒了,實在抱歉,我們這就離開。”
老者的目光投到晏銜燭身上,他沉聲問道:“你們方才叫他什麼?”
老者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緊張,巫喻時警惕地擡起頭,隻聽陸遊山不明所以道,“自然是他的名字,晏銜燭啊。”
話音剛落,面前擋在門口的人忽然側過了身,讓出一條道來,老者道:“你們進來吧,我有辦法治他。”
說罷,他便轉身進了屋,陸遊山看了巫喻時一眼,似在詢問他的意見,巫喻時低頭看着昏迷的晏銜燭,點了下頭,“走吧。”
他們二人架着晏銜燭進了屋,剛扶着他躺到床上,老者佝偻着背過來,枯黃如樹皮的手指搭上晏銜燭腕間,渾濁的眼珠泛起精光,“這是中了冥蝶的毒。”
他轉身往藥櫃走去,木抽屜拉開合上的聲音在靜谧的黑夜裡十分清晰,巫喻時問道:“您認識冥蝶?”
老者将藥材搗成粉末,聞言頓了一下,“認識,白芷那丫頭就是跟着她的。”
“所以您一早便知道是白芷勾結了冥蝶一起害人,您為何不說呢?”陸遊山問道。
“死生各有命,我又何必介入他人的因果,更何況這是他們欠白芷的,”老者倒了熱水,端着這碗黑乎乎的東西來到床前,遞給巫喻時,“喂他喝下,過會兒吐出來就好了。”
巫喻時看出這碗藥并無危害,他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了一下,喂給晏銜燭,一邊輕聲問道:“當年的事,您能否同我們說說?”
沉寂許久,老者的聲音緩緩響起來:“十三年前秋末,我們村已經幹旱了數月有餘,莊稼都枯死了,村長沒法子,不知打哪請來了個盲眼祭司,他在村中央摔碎了一塊鹿角鈴,接着搖旗作法,
片刻過後,天空就像被捅穿了個窟窿一般吓人,緊接着閃電劃過,雷聲大得吓人,大家都以為要來雨了,紛紛出來看,卻光聽見響聲,不見雨來。
後來他拿出龜甲占蔔,忽然手指村西處的鹿澤亭,嘴裡振振有詞:‘鹿神大怒,此村将有大禍,未時雷鳴,申時降血雨,酉時全村化為鬼蜮。’”
聽到這,巫喻時眉頭蹙起,老者像是說到什麼晦氣的事,面露不悅:“後來人人都求他出破解之法,而那祭司便道需以至陰之女為引,方能消災。村裡的人便跟瘋了一般到處查生辰八字,很快便找到了月娘的女兒白芷。”
“白芷那丫頭才十四歲,被那群畜生投入井中,淹了數次才咽了氣,而月娘救女無果郁郁而終,如此惡果,白芷怎能不恨?”老者喉間溢出的話語像是在爬滿了蛛網的陶瓷罐中滾出來一般沙啞,“天道無眼,人心比黃泉。白芷化作厲鬼回來複仇,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巫喻時道:“那您為何說,白芷是跟着冥蝶,這些事同冥蝶又有何幹系?”
“白芷那丫頭生前連雞都不敢殺,哪知道怎麼害人?她回來複仇的那晚,被我撞見了,”老者歎了口氣,“她第一個找上的是祭司,可祭司哪是她能對付的?後來冥蝶出手,從祭司手中救下了白芷,從那之後她們便一同出入,我撞見的次數多了,自然就記住了。”
陸遊山心中百感交集,他從未想過事情竟是這般走向,他忍不住追問道:“難道您就一點不害怕嗎?您不勸勸白芷嗎?她這樣下去,天道終究會降下懲罰。”
“狗屁的天道。”老者冷哼一聲,他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一旁蒙着布的牌位上,眼裡似有淚光閃過,“天道無眼,老子隻信事在人為。”
“冤魂背負太多人命便會淪為煞,您甘心白芷為煞,永世入不了輪回嗎?”巫喻時放下碗,看着老者微微顫抖的手,輕聲道,“我有辦法化去她身上的罪責,隻要您告訴我怎麼找到白芷。”
老者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開了口。
話音未落,床榻上的晏銜燭忽然咳出一口血來,悠悠轉醒,巫喻時抽出手帕正要替他擦去血迹,還未觸及他的唇角,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