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影子已經準備就緒。
兩人一模一樣的打扮,像中間放了一面鏡子,連細微處都别無二緻。
唯一不同的,是在未得到主子的允許下,影子隻能低着頭,不能見人。
言祺祀擡手搭上了影子的肩,面上帶着點點的無奈與苦澀,“你我相識近二十載,今日若成,我可放你自由。”
“主子,影子至死跟随。”
對面人依舊沒擡頭,但能從聲音中聽出他的固執。
言祺祀将手收了回來,冷聲道:“擡頭。”
對面人應聲而動,一張陌生的臉搭上一雙毫無神采的眼睛,哪怕他做好了準備也是下意識的皺眉。
兩人的人皮面具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别就是影子内層的面皮上還進行了一點修飾,為的就是保證一會兒他将外邊的面具揭下後,讓他看起來就是言祺祀。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不用低頭了。”
其實,他還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是為時尚早,等他們闖過了這次生死關,到時候也來的及。
“主子。”
馬車行進的一柱香後,有一道極其輕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車内兩人對視一眼,最終乃是寂靜。
再一柱香後,估算着馬車應該來到了主街上,這時,外邊傳來了燕路的聲音。
“主子,前邊有人攔截。”
身後的車簾随着風輕輕的晃動着,但并沒有被掀開的動靜,隻從中傳來一句,“加快速度。”
燕路聞言,興奮一笑,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瓣,而後剛剛揚起馬鞭。
“那就請主子坐好咯!駕——”
馬聲高昂,揚起的蹶子重重踏上石闆,拉着馬車飛快地往前沖去。
眼瞧着來人手裡拿着武器,燕路也不敢示弱地舉起了手中的馬鞭,在對面人沖上來時,用力地甩了出去。
很快,他們便闖出了來人的包圍圈,之後,馬車未停,一路朝着城外而去。
今夜,城門大開,這異與往常的狀況也是給他們一行提供了便利。
跟着馬車跑的人見此,隻能讓人去報信,請求支援。
夜色中,馬蹄聲在林間小道上久久未歇,馬車在月光的幫助下在暗處不斷加快速度,而在他們的身後,火光夾雜着馬蹄聲緊追不舍。
“主子,前邊就是我們選定的地方了。”
前邊熟悉的輪廓出現,燕路第一時間便往車内探頭。
裡頭,言祺祀睜開眼睛,對着燕路颔首後,從車璧的暗格中拿出了一柄長劍。
馬車在懸崖邊上停下,後邊,是排成好幾排的人。
第一排是弓箭手,第二排手上拿着長劍,第三排人最少,但護着最中間的那輛馬車。
兩邊就這樣對峙着都沒有說話,林間終于恢複了它往日的寂靜。
“小祀啊,怎麼人還活着就要騙我死了呢?我這個做叔叔的可是白傷心一場啊。”
言懷埕站在馬車上,雙手交握,目光如炬般看向前邊,說出口的話滿是傷心,但臉上全是虛僞。
“呵——”
原本隻是很輕的一聲冷笑聲,但在這個四面無遮擋的地方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簾子被掀開,伴着衆人不由自主屏住的呼吸,言祺祀從裡邊走了出來。
看着眼前這張明顯不同的臉,衆人的眼中都浮現有疑惑,言懷埕眯了下眼睛,帶着笑意說道:“在叔叔面前,你不用謹慎成這樣。我從小看着你長大,難道還會害了你不成?”
像是聽了一個笑話,言祺祀的嘴角慢慢上揚,“安王何出此言啊?”
“哦,難道你不想承認嗎?瞧瞧,這是什麼?”言懷埕沒有覺得言祺祀這個反應有什麼不對,所以笑容未變地從袖子中用手指勾出了一枚精緻的令牌,“這是你落下的,在秦府。”
令牌隻有巴掌大小,用金絲楠木制成,上邊刻着代表景國的圖徽,有龍形暗紋,一面刻着神授永昌,另一面刻着謹太子令。
這是能調動東宮兵力的太子宮令。
“我說當初你屍體回來時怎麼找不到呢,原來還在你身上啊。”
他對上言祺祀的目光,想從中找到一絲的慌亂和恐慌,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對面人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平靜的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已經預料到的。
這一認知讓他的心不由地産生出不可控的感覺。
就在他開始思索哪裡出現問題時,身後的馬車内有聲音傳了出來。
“沒時間叙舊了,直接動手吧。”
總算是等到背後的人了。
言祺祀的目光在此刻終于有了變化,他擡手一點點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看着言懷埕的眼睛也一點點地變冷。
他拿着完整撕下的面具,最後看了一眼,而後松開了手指。
輕薄的面具被風吹起,逐漸被身後那看不到底的深淵吞噬,此時萬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