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好像都是這樣,活着不如死了,活着你隻是一個人,死了你就可以是任何東西。
他們真的敬重太子殿下嗎?他們隻是想要一個可以明晃晃扛着的旗幟罷了。
鐘祿對現在的發展很是滿意,他擡手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在場面徹底穩定下來後,他取下腰間挂着的兵符,往許羚身前一遞。
許羚的臉上逐漸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但眼中的冷意開始蔓延。
“将軍這是何意?”
“我在此,謹以天子之名,授許副将以兵符,在此戰中,可代行将職,統召三軍。”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兵符上的紋路,眼帶懷念,“許副将的本事我雖未親眼所見,但也有耳聞,你能一箭射殺北夷有‘風仙‘之稱的遲風尉,足以得見本領之強。拿下北夷,我相信你能做到。”
鐘祿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許羚可謂是騎虎難下。在衆人的催促聲中,她伸出手,握住了這冰冷的鐵塊。
寒意刺骨,意在催命。
眼見着目的達成,鐘祿的眼底飛速掠過一道暗芒,他微微彎着嘴角,像是在為大局高興,确實,他是在為大局高興。
散會後,許羚漫無目的地朝太子帳走去。雖說太子人已經“不在”了,但誰讓她之前就住那呢?雖說有人來找她換營帳,但她不願,所以她就這樣住下了。
前邊不遠便是營帳所在,就在她要加快腳步走過去時,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沖了出來,一下跳到了她的面前。
定睛一看,發現是先前那個來叫她開會的小兵,正想問候幾聲時,又想到他是偷跑進來的,于是便默默地收回了将要說出口的話,還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鐘寐瞪大着雙眼,他不相信許羚會這麼對他,于是他趕忙往前走了幾步,但在眼前人不斷後退的動作中,他明白了,許羚就是故意的。
一下,他便垂下了眼尾,委屈地說道:“你嫌棄我啊,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許羚嘴角抽了抽,眼前這人變臉的速度快到令她稱奇,印象中這麼會變臉的人,她記得是她那個不着調的哥哥。
“我……”許是他的表情過于失落,她竟有些難以開口。
她仔細觀察着他的模樣,看起來年紀輕輕,品性不壞,就是話多了點,人單純了點,做事沖動了點,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她這舉動确實容易給這種因叛逆偷跑出家的富貴子弟造成一點微不足道的傷害。
故而,她定了定聲音解釋道:“我不是嫌棄你,我隻是怪你太麻煩了。”
“我……麻煩嗎?”鐘寐愣住了,手指頭顫顫巍巍地指向自己。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别人說他麻煩呢。
“嗯。”許羚不懂他在想什麼,直截了當地點頭,“麻煩,很麻煩,你就是一個巨大的麻煩。孩子聽話哈,早點回家,軍營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說完,她直接走了,她可沒心思去安慰一個受傷少年。所以她也沒聽到身後那道不像聲音的聲音。
“我才不是孩子呢。”
營帳内,許羚閉眼仰頭靠在桌案邊緣,手中是剛剛拿到手的兵符。
要是她想的沒錯,言祺祀假死為的便是它。
直到剛剛,鐘祿将兵符交給自己時,她才真的确定,原來鐘祿也是安王的人。
在蕉下,安王讓人傳信于她,讓她以言祺祀的命來換她家人的命,又怕她不妥協,所以在言祺祀這邊同樣做了後手。聽當時的人說,言祺祀是在混戰中被羽箭射殺,其實,若以他的本事來看,他不會躲不開,所以他不躲的原因,要麼是他不能躲,要麼就是他躲不掉。鐘祿……看來言祺祀是早有懷疑,所以在對方設局時才能一把跳出棋局,反将一軍。
輕緩的笑聲在安靜的營帳中悄然出現,像流水般悅耳、舒心。
在無人注意到的一個角落,有一個身影躲了很久。
他望向許羚所在的位置,眉眼間滿是溫和。
雖說有東西在中間遮擋讓他看不清人影,但聽到這笑聲也讓他知道了,聲音主人此時的好心情。
看來自己的離去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真是個沒有心的女人。
他掩下心頭的酸澀,略帶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順着進來的地方又出去了。
此行,算是告别吧。
他知道她,知道戰場比之朝堂更适合她,所以,他回去就好了。從此,男主内女主外,夫妻協力,一統内外,也是不錯。
似有所知般,許羚起身往剛剛他躲藏的地方走去,拉開簾布,那頭空無一人。
空氣中,淡淡有雪松香襲來,較之昨夜要輕上許多。她愣了一下神,而後開始在四周翻找。
在一處角落,她的手碰上了一塊可以外開的簾布,掀開後,正是營帳的後方位置。
放眼望去,是一塊傾斜的土坡,土坡上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樹林,營地圍起的位置剛好在土坡與平地的接鑲地界,若是有人從這個邊緣強翻出去的話,想來會是極其狼狽的。
這個地方沒有什麼人會來,就算是大搖大擺地走過去都不會有人看到。
他,這是走了嗎?
許羚沒找到熟悉的身影,面上不由地浮現失落,但也沒難受太久,她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會再相見的。
頂峰相見,這是他們共同許下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