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從腰間取出了邀月,漆黑的匕首殼外嵌寶石,轉動間流光溢彩的甚是好看,但随着匕首從中抽出,那抹冷意透過月光照在臉上時,便隻剩一片凄清悲涼。
那人慌亂地掙紮着,眼見着匕首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眼角不斷地流出淚水。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大人饒命啊,我隻是拿錢辦事,要是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肯定不會貪這小便宜了。”
“那你說說找上你的是個怎樣的人,說的好了我可能就讓你走了。”
“好好好,我說。”那人見許羚将匕首收回去了,趕忙點頭,生怕她反悔,“他是城東的一個老乞丐,我今日出門正巧被他撞上了,他就把這事交代給我了。”
“乞丐?你覺得我會信?”
“我說的都是真的,大人您就行行好,放過小人吧。”
他哭的是真的慘,也是真的不堪入目。許羚别過眼,開始思考他的話。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自己找到了那個人也于事無補。她遠在北夷,要是家裡真出了事,那她也趕不回去。要是想保家人無虞,自己便隻能按照言懷埕說的去做,可是,這是萬萬不能的,出于大義,她不能,出于私情,她不願。
阿爹,阿娘,兄長,你們相信女兒嗎?
許羚讓李立進來将人帶走後,自己一人在窗前枯坐了半宿,在天光微曦時分才隐約有了睡意。
可,今日是他們啟程的日子。
打了盤冷水淨臉,又換了一件幹淨的袍子,許羚這才總算有了點精神。
城守府正堂,衆人分坐在兩邊的位置上,等許羚進來後紛紛起身行禮。
許羚回禮後坐下,将跟着自己進來的侍從捧着的東西一一下分。
“這是我幾日來與諸位參軍巡查完蕉下後得出的東西,裡邊記載了各處的布防以及城中各處的分營情況,你們需做好安排以待殿下到來。”
“是。”
結束蕉下事宜,許羚帶着李立以及一小支精兵,簡裝前往前線與大軍彙合。
路上,正巧碰上了圓滿完成任務要去蕉下彙合的幾人,在喜悅與熱鬧中,原定的五日路程硬生生地拖成了七日。
在第七日傍晚,幾人的馬匹漸漸接近北疆軍營,遠遠地便看到軍營前豎着一塊巨大的白布,等靠近後,他們才發現不僅是門口,軍營内,每一位士兵的頭上都綁着一塊白布。
往常,戰事結束後軍營中是有戴白布的傳統,但這一次,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幾人的馬在軍營前停下,哨崗的人認出了他們,随即高喊道:“許副将回來了——”
要是往常,許羚或許會禮貌地回應他們幾句,可是現在,她好像沒有這份心情了。
眼前,是穿着一身素服的燕伍,而他的手上同樣是一套素服,一套守喪穿的素服。
仿佛有一東西堵在了喉間,讓她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她茫然地張了張嘴,一道聲音響起,但卻不是她說的話。
“大人,你們這是為誰守喪啊?”
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燕伍的臉,在她的注視下,他的眼眶漸漸泛紅,隐隐有光澤浮現,隻聽他開口道:“是,國喪。”
國喪……
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她分不清是什麼東西傳來的,她隻覺得這世界又開始虛幻了。
一定是她聽錯了。
可是有人偏偏不想讓她自欺欺人。
“許大人,主子臨走前還惦記着你,這身素服,你為他穿了吧。”
“笑話。”許羚斜眼看去,明眼人都能看到她那滿是血絲的眼睛。
“許大人……”
打斷燕伍說話的是被她往下拽住的衣領,兩人之間的距離拉的極近,近到對方臉上的微小瑕疵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
“燕伍,他人現在在哪呢?我不需要他這麼做。”
“許大人,主子已經去了。”
燕伍沒有反抗的意思,他的手從始至終都緊緊抓着衣服,生怕因許羚的動作給弄掉了。
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倒還真讓許羚為難,她松了手,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又恢複了一開始溫潤如玉的狀态。
但,在燕伍再一次遞上手裡的素服,她裝沒看見時,還是讓人窺見了她内心的不淡定。
“許大人……”燕伍看着越過自己往内走的人,還是不死心又喚了一聲,但等來的還是許羚的視而不見。
等人走後,燕路才不緊不慢地從旁邊的營帳中走出來。他半抱着胸低頭看了眼還在燕伍手上的素服,開口道:“她不接?”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鼻子上那兩東西是擺設嗎?”
他“嘿嘿”一笑,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有多麼的無腦,故而也沒理會燕伍的頂嘴,隻看着許羚離去的方向,眼底有一抹淡淡的喜色在湧動。
“看來主子說的沒錯,他與許大人心有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