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後退,許羚這次學乖了,她連往後退了至少有五步遠,隻要言祺祀動一步,她也動,緻力于在兩人之間保持一個三人寬的安全距離。
言祺祀也知她這是徹底被自己給吓到了,也不強求,放縱地随她去了。
不過,好久沒這樣逗逗自己的小姑娘了,還挺懷念的。
“怎麼不說話了,還離我這麼遠?”
他故作委屈地看着許羚,像是在看負心漢一般,滿是哀怨。
許羚嘴角抽了一下,強忍住自己拔腿就跑的沖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别過了臉。
仔細回想一下剛剛發生的事,她覺得自己不是特别想看到這個人。
一如既往的厚臉皮。
“事先聲明,我們就保持在這樣一個安全距離。”許羚用手比劃了下兩人間的路,肯定地點頭,而後帶着不善的目光看着面前笑的寵溺的人,“我沒說我想你,我那是話沒說完就被你打斷了,你剛剛是為什麼?”
她皺眉撇嘴,心中腹诽,笑那麼好看是為了哪般?
像是知曉她心中的想法,言祺祀笑的更燦爛了,隻見他從容不迫地從背後抽出一柄折扇,唰的一下展開,往許羚的方向走去。
許羚忙往後退,但沒對方快。幾步一跨,那人便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固定在原地。
一道陰影從上而下打在她的臉上,許羚仰頭,看到的便是畫着青竹玉石還有連綿山岚的扇面。
隐約間,似乎真的有一道清新的草木香,帶着令人平靜的魔力疏解人心頭的燥熱。
“日頭大了,我們找個陰涼點的地方說話吧。”
耳邊,熟悉的聲音響起,撲來的氣息讓本就沒退紅的耳朵仿佛又紅了一度。
許羚眨了眨眼睛,不去看身側的人,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言祺祀瞥見了她面上的紅暈,心情極好,連帶着看周邊的一切都好了起來,之前他也有經過這個地方,那時他隻覺得索然無味,但現在看來,真是人間仙境。
“走吧,”他握上了許羚的手,拉了她一下,沒拉動,笑意中帶着點點無奈,“好啦,我不會再逗你了,快走,小心身體。”
在離石橋不遠的拐角巷裡有一茶攤,裡邊隻坐着寥寥幾人,時不時傳來幾聲交談,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街頭巷尾的趣味小事。
兩人在靠外的位置處坐下,上了壺清茶,便沒人來管他們了,這正是二者想要的。
言祺祀動作熟練地燙好杯子,先倒了一杯放到許羚面前,再倒一杯給自己。
空氣中茶的香味清新、濃郁,讓人昏昏欲睡,有風緩緩地吹着,将周邊的燥熱吹走。烏篷船搖曳着劃過水道,流水小橋,綠柳花傘,挑着扁擔的大叔搖着手中的鈴铛從街道上走過,清脆的聲音久久未歇。
青石闆路上青苔随處可見,迎合着兩邊烏木狀的屋子,厚重中帶着生機與亮色。此時應是過了午歇時分,孩童追逐嬉戲的聲音滿滿從各個院巷中溢出。
“阿羚,我在婺州有處别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不像是言祺祀會說的但事實就是。
許羚詫異地看着他,默默放下手中已經拿了許久的杯子。
心跳慢慢開始加快,她有一種預感,這句話代表的意思對她很重要。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南方的青石小巷、煙雨朦胧、綠柳青巒,夢中的我早早便備好了一切,就等着塵埃落定後帶你去。我想着我可不能比他差,所以我也做了一樣的事。但看你這麼驚訝的樣子,我是沒帶你去嗎?”
他早就知道那不是夢,但他依舊把他當成了夢,他不想自己隻是夢中人的替代品,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人眼中。
“我……”對着這雙滿是自己的眼睛,許羚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低垂下頭,有些苦澀。
見許羚這副樣子,他也知是自己的問題了,眼中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他又重新亮了起來。
“這樣正好,他沒帶你去,我帶你去,這第一面的驚喜終究還是我送的。”
許羚笑了笑,也不打擊他的喜悅,他能這樣想也是不錯,不過想起上一世,她還是有遺憾的。
原來,他真的有在為自己說出口的承諾付出行動,她還以為他早就忘了呢,隻是很可惜,她終究是沒能看到他為自己準備的驚喜了。
許羚看向言祺祀,不由地産生一種念想,所以他會想起前世的一切,是為了完成自己的遺憾嗎?
想到這兒,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但還沒等她開心多久,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她好像注意到了不妥的地方,目光沉沉地對上言祺祀的眼睛。
帶着試探和遲疑,她問道:“你昨晚是不是做夢了?夢到了什麼?”
言祺祀被這麼一問,也沒想她的目的,直接回憶起昨晚的夢。昨晚他因擔心許羚的身體所以并沒有睡多久,也就天蒙蒙亮的時候眯了一小會兒,所以夢到的不是很多,差不多就是他在準備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的事。
他的話在許羚聽來已經可以确定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了,按照進展來說,今晚他便會夢到自己死于毒酒了。
一時之間,許羚的心情很是複雜,她既好奇自己死亡的真相,又擔心這個真相自己無法接受。對于言祺祀來說,如果他對自己的感情不是作假的話,那就是他要親曆兩次自己的死亡。
在人生最重要、輝煌的大事前夕,一路陪伴自己走來的愛人無聲無息地死去……想到這兒,她便覺得自己有點呼吸不上來了。
她仿佛看到了一身冕服的人滿臉喜色地踏入宮殿,卻在見到躺在床上那冰涼屍體時煞白的臉,難以想象,他的心該有多痛啊。
溫熱擦過眼角,久久未散,許羚擡頭,看到的便是專注着自己手上動作的人。
他的動作很輕很慢,生怕驚擾了眼前人一般,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