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深知這個人的話不可信,但她還有什麼辦法呢?
天皇貴胄,生殺予奪,何其容易啊……
“第一個問題,北疆軍情舉國皆知,各藩王皆屬愛國忠君之人,補繳稅款以作軍需,他們自然不會拒絕。第二個問題,錦洲糧食滞銷,為了來年百姓隻能低價出售米糧。至于何處來的銀錢,還要多虧了您。第三個問題……我與太子交情淺薄,并不是很能回答這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許羚的眸光深邃,“隻憑心中所期。”
言懷埕拊掌而笑,“好一個心中所期。怎麼?本王是哪裡達不到你的期望啊?”
他的目光犀利,随手一揮,黑暗中便走出了兩個人。
一人手拿着鑰匙,另一人端着一碗漆黑的藥汁。
前人将牢門打開,後者将藥送至許羚面前。
言懷埕隔着欄杆與許羚對視,他笑道:“這個,是我那好侄兒每日必服的湯藥,現在他人不在京中,可這藥已經熬了,着實不該浪費。你既然與他交情淺薄,那你就替他把藥喝了,說不定等你們見面的時候就有話題聊了。還不快謝恩。”
許羚的瞳孔一縮,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叫每日必服?言祺祀身上的毒是因為這個?為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
藥碗往上一擡,像是在說要是再不主動,那就隻能強灌了。
許羚伸手,拿過碗将藥一飲而盡,幹裂起皮的唇瓣緊抿着泛白,褐色的藥汁在嘴角殘餘下的痕迹顯得異樣瑰麗。
言懷埕滿意了,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王爺,許度請旨,随軍北疆。”
現在離前世北夷發兵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她必須要将籌集到的東西送過去,不然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付之東流。更何況,前世她的家人都亡于北疆,這個仇她不能不報。她不能就這樣留在京城,留在這大内監獄之中坐以待斃。
“你可知你被關在這兒已是陛下開恩。”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如果死在了戰場上,既報了國又為陛下免了一人的浪費,多好。”
言懷埕側身,半張臉融于黑暗,讓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他就這樣看了許羚許久,“你是想躲過這藥吧,哈哈,本王準了。”
說罷,他再次擡腳離去,這一回沒有人再叫他了。
許羚曲膝坐下,下巴靠在膝蓋上,盯着地上的雜草出神。
言懷埕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以他的性子,他絕對會派人來監視她。若是如此,那滄州的東西就隻能交給卓先生負責了。
該誇言懷埕說話算話嗎?還是該說安王殿下手眼通天,連陛下的旨意也可随意更改?不過半日,許羚便重新回到了自由的懷抱。
她接受了言懷埕的好意,坐上他安排的馬車回到府中。
在這一方面,她還是要感謝言懷埕的,若不是他要和陛下打擂從而保下了她,說不定現在的她即使出了監獄也是無家可歸。
霞月早早地便等在了門口,見馬車停下,她幾步上前伸出手來将許羚扶了下來。
“郎君。”
霞月的表情激動,眼眶通紅,雙手緊緊抓着許羚的衣袖,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許羚能感受到霞月的情緒,安撫地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開口制止了她将要說出口的話。
“好霞月,你家郎君現在很累,有什麼話我們進去說好嗎?”
随着許羚的視線,霞月也看到了許羚現在的狼狽,一時間滴滴淚珠滾落,眼中滿是心疼。
“郎君,女已經備好了熱水,咱們快進去。”
浴房内,許羚的全身都浸泡在熱水之中,像久違海水的魚發出了一聲舒服的謂歎。暖意沖刷着周身的冰涼,一點一點将她的皮膚染上粉色。
許羚靠在浴桶壁上,閉着眼享受着。身後,霞月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摩着頭皮,伴着水汽令她昏昏欲睡。
霞月轉頭朝左右各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旁人在,于是她俯下身,壓低着聲音湊近許羚的耳邊。
“姑娘,您在宮中這幾日可有見到殿下?”
許羚腦子一激靈,瞬間睜開了眼睛,她撇過頭,眼中滿是疑惑,“殿下?哪個殿下?”
“太子殿下啊,聽京城的百姓說,太子在六天前便回了京。女看殿下對姑娘的态度,他要知道姑娘您進了宮肯定會來見您的,難道他沒有?”
見許羚的表情實在不對,霞月也有些不确定了,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接近于無。
許羚嘴角挂着淺笑,搖搖頭,“太子對我能有什麼态度,人家是君,我隻是臣,向來隻有臣見君的,哪可能君來見臣啊?以後這種話霞月你還是少說幾句吧。”
話是這樣說的,但許羚的心中還是難免會有一絲的難過,回想起一路上發生的事,那樣的親近,那樣的相守,都是今生不敢求。
許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所以并沒有注意到身後霞月在得到許羚答話後的呢喃。
“我怎麼多想了,明明是殿下在您離開錦洲後放心不下您,所以才連夜收拾東西出發就為了能趕在您之前回京。後來他出了意外也是怕您擔心這才派人護送女先來找您的。姑娘您什麼都不知道,殿下也不讓女多說。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