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中滿滿都是遺憾,但他的面上一片淡然,完全沒有話中的無奈與黯然。
也不知言懷圩信沒信,總之他不再提及這件事了
原先還是照常的叙舊,但突然話題一轉,運糧一事便被他毫不在意地說了出來。
“你們那個侍郎膽子可真大啊,身為朝臣竟敢私自囤糧,聽說安王兄已經派人将東西都收盡泉州府了,但這幾日怎麼又有這麼多的米糧進我滄州啊?”
“殿下,我們是來跟您談件互利的合作的。”
說到這個,卓琅的态度真誠多了。他擡眼與言懷圩對視,注意到其眼中的興趣後,坦然地将之前與許羚商量好的說辭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北疆之危已是現實,朝中亂象指日可待。殿下向我們行個方便,将來我們也會向殿下行個方便。畢竟,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景。”
“你的意思是?”言懷圩磨搓着手指,眼中神色幾度變化而後恢複淡然,隻餘唇角的弧度向人展示主人的心情正好。
“好,那便行個方便。”言懷圩起身,在經過卓琅時擡手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有些遺憾地說道:“如果你後悔了,本王随時歡迎你。”
人走後,卓琅猛然松了口氣,略帶嫌棄地掃了掃剛剛被人碰到的地方,而後正色離開了包廂。
言懷圩此人,隻看重自己,不值得深交與效忠。
等卓琅回到位置上時,便看到了桌上倒扣着一隻茶杯。那是他們約好的“撤退”的信号。
客棧内,許羚已經收拾妥當,正百無聊賴地看着蠟燭發呆。而卓琅推門進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又想起今晚的一切頓時沒了好臉色。
“喲,這蠟燭好看嗎?好看的話我讓小二多送點來?”
許羚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半無奈半讨好地為卓琅倒了杯水。
“卓先生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不過就是想着事情一時沒注意罷了。”
“哼。”卓琅接過杯子冷哼一聲,剛想喝就又皺起了眉,“我替你跑了一趟你就拿白水糊弄我啊?”
“這不是天色不早了嗎?再喝茶您今晚還睡不睡啊,我這是替您的身體着想呢。”許羚扁着嘴,一副“我是為你好你卻怪我”的可憐模樣,看的卓琅渾身冒雞皮疙瘩,不由地又想起今晚給自己送消息的那個姑娘。
他目光落在許羚臉上,有些怪異地想着也這麼說了,“今晚給我傳消息的不會是你吧?”
許羚挑眉,轉過身摸了摸鼻子沒說話。但她這作态在卓琅眼中那就是承認了。
一下子,他連水也不喝了,以手捂着嘴,默默地溢出笑聲。
半晌,卓琅才恢複了正色,像什麼都沒發生的一樣,當然,如果不看他那張紅臉的話。
“行了,既然你已做出了如此犧牲,老夫我也就不說你了,我們來說正事。原先我們不是計劃着找到沈裴跟他談糧倉一事嗎?你猜我做了什麼事。”
許羚扭頭掃了眼卓琅的表情,樂的陪他玩玩。
“什麼事啊?”
“我沒碰上沈裴,我直接見了恩王本人。我将那話跟他說了,他也同意與我們做交易。”卓琅停頓了一下,接下來的話就充滿了個人私念,“我原先想着他們這些皇親貴胄總有幾個有腦子的吧,但就看我已經接觸到的來說,啧啧啧,應該是難了。”
“作為先帝幸存下來的皇子之一,恩王能夠逃離安王的魔爪,成功将滄州一片抓在手中,智謀一道肯定不會少,之前傳聞他的那些荒唐事,現在聽來更有扮豬吃老虎的意味。安王一脈仍舊壓在他的頭上,他若是想要有翻身的一天就必定要站隊太子。”
聽着卓琅的分析,許羚故作不解地問出了聲,“哦,先生為何會選擇太子呢?”
卓琅對着許羚笑了笑,而後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時的夜空中,皎潔的弦月泛着柔和的光,銀灰灑向大地,靜谧祥和。
“你瞧,今夜的弦月如何?”
“趨于圓滿。”
許羚不解但認真地回答了,她對上卓琅的目光,在觸及他眼中的那抹亮光時,心髒猛地一顫。
“太子就像弦月,汲汲營營,隻為圓滿。你知道嗎?我與他的接觸雖不多,但我敢保證大景一定會在他的手中得到鼎盛。恩王雖蠢但也不傻,他知道安王一倒,還會有一個皇帝在上邊壓着,但太子不同,他可是侄子啊。隻要太子得勢,他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是啊,上一世不就是這樣嘛。難怪卓琅能為言祺祀做事,原來這麼早他們就已經有過往來,而且雙方的印象還不錯。
“小子,你覺得太子怎麼樣啊?”
“什,什麼?”許羚心中茫然,面上也這樣帶了出來,看的卓琅樂呵呵的。
從他見許度開始他就一副再正經不過的樣子,像什麼都了如指掌的一樣,眼下這真切的茫然可是少見的。
“我是問,在你心中,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已經說了,你也說說看。”
“他……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卓琅偏頭看着許羚,“你不說完?”
“什麼?”
“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