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道的是,許羚已經走過了十年磋磨,她現在最想要的,隻是自在。在能放松的時候放松,在該謹慎的地方謹慎,才能走的更遠更穩。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卓琅沉着一張臉,在陳達等人的護衛下,踏進了春暖閣的大門。
他打死也沒想到,他這都一大把年紀了,臨了臨了竟進了他大半輩子都沒進過的地方。哎,一張老臉都不要了,慚愧慚愧。
“先生,您可知大人去了何處?”
陳達冒着卓琅身上不斷散出的冷氣擠到他的身邊,低聲詢問,但隻得到了卓琅生無可戀的一瞥。
“我怎麼知道,不過他竟然安排我們這麼做,那我們就安心地做好我們該做的就行了,别的别管。”
隐于二樓窗後的許羚見卓琅一行人順利進入春暖閣後,便又恢複了剛剛那低眉順眼的模樣。
她平穩地端着托盤,将上邊的酒壺一盞一盞地送入包廂。
春暖閣中的婢女臉上都以白紗遮面,這是下午她來踩點時注意到的,所以她才臨時改變了主意,将今晚自己要做的事換成卓琅,而她躲進春暖閣,暗中行事。
借着送酒的由頭,許羚已經成功摸清了今晚沈裴舉辦宴席的包廂,眼下,隻要等人到了她的計劃就可以順利進行。
堂下,一陣鼓聲突兀響起,而後從舞台的後方兩側過道各自湧出一隊身穿各色錦紗的婢女,她們手上提着各式各樣的花燈,依次站在台前,将原本那單純用來照明的素燈換下。
許羚将底下的情況粗略地看了一下便垂下眼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後,垂手藏于梁柱和拐角之間。
另一邊,卓琅渾身不自在地坐在位置上,雙手交握,目視前方。乍一看,會覺得此人在走神,但其實他渙散的目光悉數落在閣樓的門口處。
他的這個位置,恰好正對大門。
伴随着舞台上餘音袅袅的琴聲,他們今晚等待的目标跨進了門檻,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範圍内。
沈裴面上滿是谄媚的笑容,彎着腰做足了姿态,明眼人都看的出他在護着身邊的那位。
而被他護着的那人,一身绛紫錦袍,上繡蟠龍,隐有雲紋,腰間挂着的是上好白玉雕成的蓮花佩,走動間垂下的珠串和流蘇交纏,隐隐有輕響傳出。同色玉冠束發,濃眉銳眼,鼻挺唇薄,面部輪廓清晰分明,整體透着足足的貴氣與壓抑不住的鋒芒。
衆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在那人身上,而後很快地便轉走了。
滄州太守沈裴無人不識,那能讓其如此維護還會出現在這兒的也就那位不入京畿的恩王殿下了。
輕而易舉地知道身份後,便沒有多少人會去關注他們了,這就是那位恩王想達到的目的。
許羚和卓琅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悉了對方的想法,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想到如此大膽的穿搭。
這其中的奧秘也很簡單,要麼是為了掩人耳目、魚目混珠,要麼就是在挑釁皇權,自己找死。她并不認為能活着離開安王勢下的恩王會是個頭腦不清的人。
在衆目睽睽之下,沈裴護着恩王進到了已提前打點好的包廂,在關上門的後一刻,原形畢露。
“诶呀,累死爺了,快,快給爺倒茶。”
沈裴一進屋直奔座榻,雙腳一翹,毫無形象地躺下了。
而被他叫着倒茶的,便是剛剛他一路護上來的“恩王”。
“恩王”此時也沒了一路上的正經,手腳麻利地給沈裴端茶倒水。
看沈裴舒服了,便帶着點心虛地開口,“大人,奴這樣要是被殿下知道了該怎麼辦啊?”
沈裴聞言連眉頭都沒擡,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怕啥,咱這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瞧哪次被恩王發現了的。再說了,恩王他忙着呢,可沒空管咱這兒小地方。”
“恩王”還是有些發怵,即使得了沈裴的話,但他還是明白萬一哪天事發,他的小命必定不保,現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兩人心思四散時,房門被敲響。沈裴一口茶差點沒被吓得直接噴出來,但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衣襟前已經沾染上了些許水漬。
他慌忙起身,在經過“恩王”身邊時瞪了他一眼,而後用眼神示意他趕快坐下,來到門口緩了下呼吸才打開了緊閉着的門。
門外,一身材豐滿,姿容姣好的中年女子正讨好地看着他。
“什麼事?”
沈裴努了努嘴,沒好氣地說道。
“大人,蘭月就要上場了,女來告知一聲,免得二位錯過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把爺前幾日訂好的餐食送上來。”
說完,沈裴便沒好氣地将門“啪”一下關上。
門外人有些悻悻地撫了撫胸口,扭着腰轉身離開。
許羚在察覺動靜的那一刻便站了出來,像是沒注意般低頭往前走,正好迎上來人。
不出所料,杳娘注意到了她,不耐煩地揮着帕子将人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