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羚瞄了走在前面的言祺祀一眼,很遺憾,隻能看到背影。她動了動嘴巴,簡要地将經過給講述了一遍。
說完後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一時陷入了沉默。許羚還以為言祺祀至少會有些表示的,結果沒有,隻知道蒙頭趕路,真是……令人生氣。
大概半盞茶的時間,一道淡淡的聲音從前面飄了過來。
“什麼?”許羚皺眉,她不是故意挑事,她是真的沒聽清。
言祺祀停了下來,許羚也跟着止住了腳步。
她看着他回頭,看着他擡腳,一步兩步……在她跟前站定。
“我說,謝謝你。雖然你沒有說你被那些衛兵帶走後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說你是怎麼帶着我躲過追殺令的,但還是謝謝你,謝謝你找到了我,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改變了目前真切發生的一切。
許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擡頭對着言祺祀揚起笑容,她故作調皮地歪了下頭,語氣遲疑地說道:“那……不客氣?”
言祺祀被逗笑了,原先有些嚴肅的氣氛消失的一幹二淨,許羚笑笑,身藏功與名。
“要多笑笑啊,年紀沒多大,整天冷着臉裝老頭幹嘛?走啦。”
言祺祀聞言,馬上跟上了許羚的腳步,不解的問:“我平常不是一直冷着臉吧?”
“哦,那确實不是,但真的很假。”許羚回想了一下,給出最真誠的回答,“其實呢,殿下你完全可以真誠一點的,朝上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安王那邊,還有些忠實的保皇黨。你身為太子殿下,如果你對他們的态度好一點,多對他們笑笑,或許你也不會完全沒有人用。”
“我不是沒有人用。”
“哦。”想起那個王丞相,許羚閉嘴。
但其實,言祺祀想的是自己的暗衛。
“你,剛剛叫了我名字。”言祺祀目光直視前方,“在夢中。”
許羚轉頭,對上他的側臉,眼睛動了動,掩下不自然。
久未等到回答,他正想轉頭時,一道低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隻是擔心你死了而已。”
“許……”言祺祀表情微變,看着她這張臉,心中莫名煩躁,他想同往常一般稱呼她許侍郎,但又憶起夢中兩人的關系,他……竟不願與她如此生疏。
許羚不懂眼前人的糾結,隻知他慕然沉下了臉,周身開始散發冷氣,她皺着眉往旁邊走了一步。
許羚倒是沒别的意思,隻覺得林間本就陰涼,他又突然變臉,出于求生的本能,她當然要離的遠一些了,她可不想被凍死。
但言祺祀看的心頭一跳,莫名的不爽,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邁大步走了。
作為被陰陽怪氣的對象,許羚詭異地沒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她若有所思地覺得言祺祀這厮終于在各大壓力的逼迫下瘋了。
她很大方地表示了理解,畢竟深宮中的龌龊她也深有體會。
越往内走,碎石也就越多,棵棵足以遮蔽天幕的大樹交錯密布,在其中行走,一不小心就會被青草下外露的樹根給絆倒。
許羚一路跟在言祺祀身後,踩着言祺祀走過的地方,倒是穩穩當當地過來了。但反觀言祺祀,沾滿了污泥的鞋,以及下擺上那大片的痕迹,無一不彰顯着他的狼狽。
許羚倒是忍住了笑,因為若不是有言祺祀在前邊探路,變成這樣的就會是她了。
兩人穿過一片林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視野開闊的平地。言祺祀率先站了上去,來回踩了踩,沒有塌陷,沒有淤地,這才放心地屈膝坐了下來。
許羚欣賞完對方的謹慎,在其穩穩當當地坐下後也走了過去,挨着人坐下了。
從陌生的林子裡找條路安全出來還是需要花費很多心神和體力的,但言祺祀成功做到了。許羚不由地感歎道,不愧是最後能一統九州的男人。
她的手撐在身後,整個人往後一仰,微眯着眼,看橘紅色的天。遠處,在靠近山巒的位置,藍紫色的雲輕輕翻湧,像幅畫一樣,一如她現在心中的輕松。
真的,今天這一整天是她在錦洲的這些日子裡最快樂的一天。
“笑什麼呢?”
兩人目光相接,雙方眼中所蘊藏的笑意,顯而易見。
許羚将頭湊了過去,猛然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她很清楚地看到言祺祀眼中先是湧現詫異,而後是震驚,緊接着又平靜了下來,這樣的變化僅僅發生在一息之間。
言祺祀率先轉過了頭,若無其事地把玩着手上不知何時摘下的雜草。
許羚将這個動作保持了幾秒,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也就坐直了身子。
垂下眼簾,将心中的懷疑悉數打消。
說實話,她與言祺祀真正開始有交集就是此次的藩王漏稅,但一路走來,他的态度始終很奇怪,時而對她親近,時而對她淡漠,能不顧身份做些令她開心的事,也能利用身份讓她心生疏遠。她很清楚地從他的身上感受到矛盾的情緒,但卻不知這矛盾因何而起。是因為她的身份嗎?他與安王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那她呢?這一次,她不是沒有選擇……
許羚笑了,是啊,她有的選擇。
想通後,許羚的眼睛驟然亮起,像暗夜中忽然點上的燈籠,驅散令人心慌的虛無。
她站了起來,低頭注視着言祺祀,隻聽她聲音慢慢,卻充滿着無限的力量。
“言祺祀,我們聯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