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這種事情,真的是越躺越起不來,蘇飒飒身體已經恢複好幾天,但就是不去學校。
可是月圓知道大小姐不去上學,不止是因為身體原因,還因為學校裡的某個人。從大小姐跟厲少爺退婚開始——不,或許更早——從大小姐開始變得好相處的時候。
她時長對着鏡子發呆;對着手機傻笑;出去吃飯之前,會精挑細選很多漂亮的衣服;嘗試着開始夜跑,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開始關注小動物,養了小貓咪;會和她說一些外面發生的趣事,說某個人的名字越來越多……
但現在,她每天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逗貓,不化妝、不打扮,放棄了健身,外面也不出去了,也再沒說過某個人的名字。
她本來對大小姐的傷心難過是無所謂的,畢竟她剛來蘇家做工時,大小姐兇得不得了,但現在不同,她冒昧的想,她和大小姐,是朋友,所以急朋友之所急,憂朋友之憂是她該做的事情——當然,這個道理還是大小姐親自教她的。
那天她家裡出了一點事,躲在自己房間裡偷偷哭,被晚回來的大小姐聽到,就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就說了這樣一句話。她說:“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傭人,你也是一個打工的,我……可能也是個打工的,所以工人階級不分你我,我們是朋友,朋友就該急朋友之所急,憂朋友之憂。”
事情在大小姐的幫助下順利解決,她拿大小姐當真朋友。
所以現在她這麼難過,她應該要幫幫她。
她端着一杯熱飲,敲開她房間的門。
蘇瑾萱正坐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陽光透過結着薄霜的窗玻璃斜斜地射進來,在毛衣上織出細碎的金斑,厚針織衫的紋路吸飽了陽光,變得蓬松柔軟,像剛烤出來蓬松香甜的面包。空氣裡浮動的塵埃被光線勾出銀邊,她整個人像塊被曬透的海綿,吸飽了陽光的重量,連思緒都沉在暖洋洋的寂靜裡,懶得浮上來。
“大小姐,喝杯熱可可吧。”月圓輕輕說道,生怕破壞這讓人眷戀的氣氛,她走到跟前,看到蘇瑾萱在紙上寫了滿滿當當的字,她依稀能辨認出“周”和“傻”。
蘇飒飒擡手接過來喝了一口,想到自從天氣變冷之後,幾乎每次見周江雲,他總會帶一杯熱飲給她,暖手也好,解渴也好。
“大小姐,我媽媽今天已經出院了,她打電話來讓我謝謝你。”月圓說,“醫生說她恢複的很好。”
“真的!”這些天可算有意見好事讓她開心開心了,“那你還在這幹什麼,我準你假,回家去看奶奶吧,對了……”她從抽屜裡掏出一沓錢,遞給月圓,“這些錢給媽媽買點補品,等我身體好了去看看她。”
“這怎麼能行!”月圓哪能要她的錢,急的喊了出來,她咬着嘴角,把錢推過去,“您幫我們聯系醫院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
“我們是朋友,那不是應該做的嗎?”
“作為朋友,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月圓正色。
蘇飒飒想,可能這些錢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但對于月圓來說會很有壓力,所以也不再勉強:“那等我好了去看看她,她現在身體怎麼樣呀?”
“醫生說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什麼病,所以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精神狀态還挺好的。”
“對,有時候病人不知道病情會更加利于治療。”她也聽說過很多病都是心理疾病,心态好有助于病體恢複,“不告訴她也是對的。”
“對呀,今天爸爸還說我們這是善意的謊言,有時候不得不撒一點小謊,但總歸是對媽媽身體好的事情。”
“我一開始也覺得瞞着媽媽是不對的,她有權利知道真相。但是,仔細想一想,除了她不知道真相之外,對她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甚至這件事情還是對她身體好才不得已這麼做的。”
月圓像平常唠家常一樣,說着自己的理解。
“人不能隻看表面,要看事情的結果,你說對不對呀大小姐?”
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蘇飒飒陷入沉思,剛才還在打轉的思緒像被磁石吸住,所有紛亂的念頭驟然坍縮成一個點——茶杯沿的燙意、對方後續的聲音、自己懸在半空的手指,全在聽覺神經裡消音,隻剩那句話在耳膜上敲出鈍響,像錘子砸在生鏽的鐵環上,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大腦皮層像被重啟的老舊硬盤,開始倒序讀取過往的對話:夜市裡的喧嚣、江邊的晚風、流浪歌手的音樂、賣蓮蓬的老奶奶的笑容、深夜時無數次的等待、每次見面的禮物、黑夜裡互相為對方跳動的心髒、面對指責時的挺身而出……這些曾被歸為稀疏平常的像素,此刻在意識裡重新拼貼,顯出一張被忽略的地圖,每條路徑都指向那句點醒的話。
——人不能隻看表面,要看事情的結果。
好像周江雲除了隐瞞自己的身份之外,也沒有做過其他的事情,可他畢竟是帶着目的接近自己的,而且這個目的還是為了另外一個女生!這根本不可原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總是一邊為周江雲開脫一邊為周江雲上刑。
“可能是有些人,隻是想要一個真相吧。”蘇飒飒喃喃道,就像她當初覺得周江雲有權利知道她是誰一樣,她選擇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