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沉衍攥緊方向盤,義正詞嚴道:“我受嚴俞的囑托照顧你,今天不要亂走。”
季卿表情古怪,看了眼屏幕上的‘季嚴俞’三個字,把手機丢給席沉衍,讓兩位自己對線。
“手機給你。”
而後抱臂在一旁,靜靜看着。
席沉衍拿起手機,就聽到通過揚聲器傳來的厲喝聲。
“你是誰?席沉衍在旁邊嗎?”
席沉衍:……
是季嚴俞的聲音。
季卿從副駕駛探出腦袋,适時插話,“你受季嚴俞的囑托照顧我,讓我今天不要見季嚴俞。”
席沉衍:……
半晌後,才道:“嚴俞,是我。”
沉默在空間裡緩緩蔓延,像是細長的絲線,順着微風緩緩流淌,又在三人碰頭時,驟然散開,恢複了熱鬧。
三人依次進了包廂。
季卿随便挑了個位置坐下,左手邊是沒什麼表情的季嚴俞。
右手邊的席沉衍,脫下西裝遞給等候的服務生。
脊背肌肉緊繃,流暢的唇線小幅度抿起。
季卿托着下巴,去看兩位男士藏在正經面皮下的小尴尬。
很快就被季嚴俞輕輕拍了腦門,“點菜。”
季卿按住額頭上下滑的菜單,“小氣,不讓看。”
席沉衍瞥來一眼,默契地遞上工作人員倒好的溫水,去堵嘴。
随着溫水入喉,包廂裡終于安靜了。
刀工精美的淮揚菜一道道上桌。
季卿舀了兩勺平橋豆腐到自己的小碗裡,一邊吃一邊聽席沉衍和季嚴俞談工作。
等兩人休息的空檔,插嘴,“你們商量好了嗎?我今天還可以見誰?”
季嚴俞老實閉嘴,機械塞飯。
席沉衍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保持神秘。
一旁的工作人員隐晦的目光反反複複掃過三人。
她在這家店上了三年班,接待過很多形形色色的客戶。
卻從未見過這三位詭異又和諧的帥氣男人。
面無表情的臉上,輕而易舉地漏出尴尬和不自在。好似平日裡隐藏情緒的保護膜,此刻比紙還容易戳破。
直到鈴聲響起,季嚴俞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往外面走。
連招呼都沒有打。
季卿短促地笑了聲,“季嚴俞,外面冷,你不穿風衣?”
腳步聲更快了。
皮鞋踩在地面的哒哒聲有些淩亂。
季卿挑眉,對席沉衍打了招呼,拿起季嚴俞挂在一旁的風衣走了出去。
在鎖扣阖上的咔哒聲中,去尋找季嚴俞的身影。
身後傳來一道恭維的聲音,“喻爺,席家席沉衍的生日宴您要參加嗎?”
季卿轉頭,聽到人滿不在乎地“嗯”了聲。對方線條流暢的下颌,以及略顯高大的背影,一閃而過。
有點像小徒弟。
錯覺吧。
季卿捏着手裡的風衣,腳上踩着花紋繁複的隔音地毯,不受控制地想到被他撿回宗門的徒弟。
**
風急雪重。
季卿揮手打開木門,一擡眼就對上了支着上半身望向他的徒弟喻糾。
衣襟大開,露出硬挺的胸廓,上面深可見骨的劍傷正汩汩流血。
喻糾等季卿靠近,猛地卸下力道,軟綿綿地縮在季卿的懷裡,低低啜泣,“師尊,我疼。魔頭好兇,我隻是想替師尊教訓魔頭,他就惡狠狠地捅了我三劍。”
少年人火氣重,猛一撲過來,像是抱着一個小火團。
季卿試圖圈住亂動的一米九委屈哭包。
三秒後,沒成功。
他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喻糾是傷患。
不能打不能丢。
“坐好說話。”季卿側身,企圖拉開兩人的距離。
喻糾的反應更快,他仰着頭,找好角度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小心翼翼揪住季卿的袖口,“師尊,我疼,丹修不賣我療傷的丹藥。”
季卿立刻不動了。
一劍削平隔壁丹修山頭時,對方的咒罵聲,一字不差地在腦海裡響起。
他有些愧疚。
喻糾貼了上來,把頭埋在季卿的肩窩,眸色漸深,看着師尊脖頸處瓷白的肌膚暈開淺淡的绯色。
又因為突如其來的溫差,小幅度瑟縮一下。
他壓下心中的笑意,問:“師尊可以像小時候抱着我睡嗎?我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師尊了。”
“嗯。”季卿用靈力暫時壓制喻糾身上的傷,“你打不過樓思危,下次别去,要打架可以找為師,為師厲害。”
喻糾把頭埋得更深了,神色不明,“我已經比師尊高了,那裡也比師尊的大,再過幾年打架也可以比師尊厲害的。”
季卿愣在原地。
覺得自己耳朵壞了。
“卿卿——”
季嚴俞的聲音令季卿瞬間回神。
他接過季卿手中的風衣,用手心貼着弟弟的臉頰問:“臉怎麼這麼紅,感冒了?”
季卿:……
被回憶氣的。
心神波動下,如同附骨之蛆的饑餓感又來了。
他緩慢眨眼,盯着季嚴俞好似被放進洗衣機轉了好幾分鐘的臉,惡心感猝不及防鑽進胃部,放大了綿密而細碎的癢意。
像是骨頭寸寸斷裂又生出皮肉的生理性麻癢,難纏又惡心。
季卿深吸一口氣,貼着牆壁,語氣平靜,“風衣也不穿,不知道會感冒嗎?”
季嚴俞慢條斯理地穿上外套,輕輕拍了拍季卿的肩膀,“我沒事,舅舅打來電話,說明天張家人聚餐,問你去不去。”
“嗯。”季卿仰着頭,失焦的瞳孔看向頭頂上糊成一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