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張倩優昏昏欲睡。
季卿姗姗來遲,不等女士開口,兩張門票輕輕拍在張倩優的肩膀上。
張倩優條件反射按住,壓着薄薄的兩張紙順着手臂滑下,而後攥在手心。
貝齒輕咬,心中嗤笑。
就算季卿頂着這張女娲精修的臉,對她百般讨好,她也不會為了區區五鬥米折腰。
“糖衣炮彈于我隻是過眼雲——”
聲音戛然而止,張倩優看向手中的門票,輕飄飄兩張紙差點壓折了手腕。
影帝桑霁新電影的首映會。
第一排!
她哆哆嗦嗦按亮手機,看着屏幕裡溫文爾雅的桑霁,心都要化了。
季卿适時開口,“為了拿到這兩張票,我遲到了一個小時。”
張倩優立馬表忠心,“從今往後,您吩咐一句,我為您哐哐熬大夜。”
社畜的世界就是這樣。
上一秒媽的,下一秒媽呀。
季卿哪裡是蠢笨不堪的戀愛腦。
漲工資、送禮、賣慘小連招不是一般好用。
洞察人心,人美心善。
“還有事嗎?”季卿對一旁看熱鬧的男大實習生點頭示意,把身側的椅子搬到張倩優對面坐下。
佯裝不知,指着辦公室的字畫問:“放這裡做什麼?怎麼不挂起來?”
“挂,馬上挂。”
張倩優率先上前,男大實習生緊随其後,兩人在季卿似笑非笑地注視下,動作麻利地把字畫搬到展廳。
臨近中午,薄荷畫廊隻有零星幾位客人,順着長長的走廊,漫無目的觀賞牆上的畫作,偶爾和身邊朋友小聲交談幾句。
張倩優掃視一眼展廳,又看看面前三幅季卿署名的字,一幅玄清署名的畫。
對男大實習生道:“小高,把這三幅字挂在最顯眼的A區牆面,這幅畫——”
她摸着下巴,考慮到也是季卿吩咐的裝裱,想必是重要的朋友,“挂在B區吧。”
不甚明顯又不會默默無聞。
思忖幾秒,又讓小高放好字畫,依次拍了照片,在朋友圈發了一條動态,配上了大拇指表情。
又順帶@季卿,以及幕後大老闆季嚴俞。
一下子拍了兩人的馬屁,張倩優心滿意足。
被@的季卿,瞥了眼新彈出的紅點,沒理。
而是把視線落在和季嚴俞的聊天界面上。
【車子停在地下二層C區356】
【我帶你去體檢,别躲】
“麻煩。”季卿按滅手機屏幕,冷着臉離開辦公室。
數秒後又折返回來,從小木桌抽屜裡拿了幾塊巧克力,以及薄荷糖,才慢悠悠地往停車場去。
剛在後座坐下,就對上身側季嚴俞的視線,又見他擺正腦袋,繼續對着手機交談。
季嚴俞:“抱歉,走神了,你讓我幫你查誰?”
“玄清。”席沉衍開着擴音,揮退往辦公室走來準備彙報工作的助理。轉身倚靠着辦公桌,視線穿過落地窗,順着天光而下,掃視海城的車水馬龍。
他垂眼注視大廈下嬉戲吵鬧的男女,提着咖啡穿梭人群的外賣小哥,以及在紅色遮陽棚下談天說地的青年。
熱鬧和孤寂如潮水般湧來。
劃過印刻在腦子裡的,屬于玄清的畫作。
雪山之巅濃重的綠色生氣,破竹一般地刺穿黑暗。
席沉衍短促地笑了一聲,“嚴俞,有消息麻煩知會我一聲。”
“嗯。”季嚴俞随口應着,下意識往季卿那邊看去。
弟弟正點開聊天軟件冒出的小紅點,而後嗤笑一聲。
他湊近,手機界面倏然一變,一位銀發黑衣的男人出現在屏幕上,依稀間能看見右下角的‘玄’字。
等他再細看,屏幕已然變黑,換成了季卿琥珀色的眼睛。
“在看什麼?”季嚴俞摩挲着指腹,腦子裡極快地閃過‘玄’字。
又想到了驚鴻一瞥的畫。
玄清的畫是風水,不是人物。
季卿:“字畫。”
季嚴俞追問,“誰的作品?”
“我的。”季卿語氣平靜,不去關注季嚴俞舒出的一口氣,看向對方遮擋在茶色鏡框下的眼下青黑。
他收起季嚴俞耳側的手機,瞥了眼上面顯示的‘席沉衍’,問:“事情談完了嗎?”
季嚴俞點頭。
該說的都說了。
剩下的不過是成年人的寒暄。
季卿挂斷通話,右手一揮,手機成抛物線摔進季嚴俞的懷裡。
“想讓我乖乖聽話,今天就别用手機。”
季嚴俞盯着季卿小幅度上揚的嘴角,平靜接受弟弟明目張膽的小報複。
黑色轎車不緊不慢地開着,半小時後在私立醫院停車場停下。
季卿跟着工作人員進去檢查。出來時外套搭在臂彎上,裡面黑色打底衣,以及英倫風小馬甲松松垮垮耷拉着。
季嚴俞蹙眉,上前一步,細心地整理歪斜的領口,“怎麼不穿衛衣了?”
新學了琵琶扣結,還沒試過。
季卿斜睨一眼,保持沉默。
又伸手去摸季嚴俞的口袋,不顧對方僵硬一瞬的身體,在碰到冰涼的手機時,才緩緩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