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這般,軒娘轉了話頭:“姐姐,你也覺得我要嫁給小黑嗎?”
小娘子皺着的眉未有解開,她很是不解。
若是阿姐過得這般,又如何勸小妹嫁與他人呢?
“傻丫頭,女子在世總要找人托付的,”柳轲輕輕攬過軒娘的肩,“你總不能一直靠着爹爹罷,他老了。”
小黑不是什麼很壞的人,模樣也不差,與他結為夫婦,沒有太大的壞處。
可軒娘也沒有嫁他的理由。
未有情愫,不生癡怨,難道僅是為了有所依憑,偏将兩人捆在一處麼?
軒娘有一瞬的茫然,她太過年輕了,想不到獨身的女子在這世道有多困難。
“你不擔心,阿爹擔心的,他怕護不住你,也别怪他...我們都不想你之後會一個人,”柳柯伸手擦掉小妹臉上的淚,她眼裡漫上些郁色,聲音輕的像細軟的鵝毛,“軒娘,沒得選了。”
她語氣溫柔說的卻是苛刻難改的事實。
軒娘靠在姐姐的肩上,未有答話。
“隻要能過日子便是好的,”柳轲也彎了脖子搭在軒娘腦袋上,她們如同小時候一般親密地靠在一處,“傻妹妹,認命吧。”
喜不喜歡的,也沒那麼重要。
軒娘有些恍惚,一眨眼便有淚落下。
她喜歡小黑麼?
軒娘覺得不是的,她未有見過真正的愛侶,她母親成婚是為了孩子的依靠,大姐姐成婚是想攀附夫家的身份,柳轲則是為了逃離這個家。
這次輪到她了。
如今好像一定要應下一門婚事,許給什麼人,要什麼托付、論什麼依靠。
隻是跟不知樣貌的劉員外又或者是什麼鳏夫小厮,
...還不如是小黑。
軒娘終于反應過來,她伸手抱着姐姐輕聲啜泣。
隻覺得滿心苦澀,不是小黑不好,但她為什麼偏沒得選呢?
如果一個人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命運,會不會有好的結果?
可她的命運是什麼呢?
她一時回答不了,也沒有人能問詢。
軒娘一點點将面上的淚擦幹,可她實在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的。
明日的面要備下,二姐姐難得來,也要燒幾道好菜才是,哪裡能花時間在這裡哭呢?
柳軒木着臉打開門,卻見到小黑一直立在門口,身上被風吹得很涼,她微微一愣。
他站在那像小葵山山頂的青松,聽見開門聲才會回身,叫人瞧見那雙如星若辰的眼睛。
小黑兩步走到軒娘跟前,想拉住軒娘的手,卻又躊躇着懸在空中。他身量高,總是低頭看她,好像滿心滿眼都是她。
軒娘不過微微擡起手,馬上被他握住了,男人的肩膀寬闊,足夠擋着風。容貌俊秀,不自覺透有風儀,可因為想讨得旁人喜愛,神情卻總是看着有些委屈。
她仰着頭,再一次細細打量這個男人。
雖是嘴上說着不喜歡,可瞧見這般容貌總忍不歡喜。
可以愛他嗎?
他是值得依靠的麼?
可以不知道他的過去和他在一起嗎?
柳軒仍有好多問題,将來的事情她不清楚,但此刻她會忍不住去想和他将來的生活。
她眼睛掃過家中的喜餅與紅綢,如那天晚上一般,好像冥冥之中被人推了一把。
既然有所期待,一試又何妨?
軒娘眼睛帶着紅,像是可憐的兔子,說出的話卻是頗為驕矜的:“既然喜餅已經備下...若是我嫁你了,家中也是我做主的,你也要聽話。”
家中銀錢本就是她管,不必擔心。至于情感方面嘛,常聽說男人偷人,但未聽過傻子偷人的。再者小黑如此出挑,怎麼算都會是被偷的那個,許是不用擔心的。
小狗反應了一會她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随即笑開:“軒娘...”
他将小娘子的手貼在臉上,不自覺地朝她走近,若是他有尾巴此刻一定是在不停的搖晃,直到将壘好的柴垛都拍的散落在地。
小黑像小狗一樣暖和,受着他的體溫,軒娘麻木的臉才緩緩回複些知覺。
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反捉住小黑的手,認真囑咐:“我可不是要跟你過苦日子的,我要戴金钗,穿绫羅,你可要努力做工才是。”
小黑握着寶貝一樣握着她的手,忍不住低下頭,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
“我聽軒娘的。”
軒娘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閃爍,實是有些忐忑的。
夫為妻綱,尋常人家家中做主的一般是男子。可他應得那樣理所應當,似乎會一輩子對她好,軒娘眼中便也帶了笑。
做主的人松了口,其他的事情便都行進的很快了。
軒娘家中人口簡單,想要大操大辦也不行,隻通知了相熟的鄰居和老爹為數不多的朋友。
雖準備的稍顯匆忙,二姐姐徑直去裁縫店裡挑的素紅色衫卻也能襯得柳軒膚白如雪。她本就是在花季的少女,就算沒有一件像樣的的首飾,也有灼灼光華。
成婚的日子挑的不算遠,喜餅可放不了長時間,隻記得那春日裡的太陽很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