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娘瞌睡還未醒,在屋内有些迷蒙地與小狗對視。
她剛起身上是未有什麼力氣,顯得有些嬌弱。衣領被蹭的有些開了,夜裡怕是會翻身的,倒也不算奇怪,隻是這滿屋子的味道有些說不清。
軒娘坐在外側,手還搭在小黑瞧着勁瘦有力的肚子上,兩人的腿也交疊在一起,隻因為小黑的床不算大,稍稍一動便會貼在一處。
這些都是有因由的,可偏老爹跳了腳。
柳蓮很快氣勢洶洶地舉着掃帚撲過來,比軒娘那日趕走媒婆下手要狠的多。
“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他上一次發這麼大的火,還是因為大姐姐。
軒娘下意識地閉眼,她心下惶然,隻覺得此刻确實做錯了事。
可疼痛感未有襲來,隻聽到“嘭”地一聲響,掃帚撲在男人光裸的背上,細小的竹枝戳出了血痕,是小黑擋在了身前。
青年肩膀很是寬闊,單手便能将小娘子攬住。軒娘褐色的眼瞳中映着掃帚上帶起的塵灰和她爹猙獰憤怒的臉。
小黑背後被老爹抽了兩下,便反身奪了他的掃帚甩在一邊。
回頭眼神不善地盯着柳蓮,他的眼睛透出一股沉着的冷意,好像眼前人再不識趣便會被兇惡的獸撕成兩塊一般。
直将老爹氣得拍手大叫三聲:“好!好!好!你現在有幫手了,還真是反了教。”
他伸手指着軒娘:“你給老子出來。”
老頭子甩了袖子出門,軒娘按住将要暴起的小黑,沉默地将衣服理順。
她有些出神,有些想不明白為何這種時候要教訓她的是父親,而護着她的卻是個陌生人。
小黑跟在她身後,可小娘子偏一眼也沒看他。
昨日的月光甚好,天亮了也是無雲的晴日。
軒娘被日光曬得有些睜不開眼,她站了半晌才像是剛補了油的陳舊的鎖芯開始轉動起來。
她先是将雙手狠狠搓洗一番,再狀若輕松地走到父親面前,解釋道:“爹,這不過是誤會罷了。”
小娘子袖子下的手忍不住蜷起,她面上帶笑:“你知道他是個傻子,我與他睡在一張床上又能發生什麼事呢?”
這是第二次了,在旁人面前提及小黑是個傻子。
軒娘發現自己有些控制不了想說的話,隻是心裡一個聲音一直再找借口,迫不及待地粉飾着。
每次...每次都是這般,她是不是根本保護不好小狗?
還要拿他出來作筏子,擋住一些槍林彈雨。
“柳軒,我看你是當你老子是傻的,明知道他是個傻子還跟他睡一個被窩?”老爹舉着煙鬥,裡面塞滿了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碎煙葉子,身體裡的疲憊再不掩飾地透出來,“你們找個日子,把事情辦了。”
“什麼事情?”軒娘蹙眉。
柳老爹點了火,這煙鬥終是得了用處,聞言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婚事。”
柳軒蓦地笑出聲:“你不是要打死我麼?這麼快便改了主意?”
老頭子唑着煙鬥,鼻子裡噴出白霧。
軒娘一把奪過他的煙杆:“你是瘋了嗎?要将我嫁給一個傻子?”
雖然小黑強壯勇敢,忠心可愛。
...是一條好狗。
但小狗與丈夫的标準是全然不同的。
郎君要身體康健,相貌俊朗,為了孩兒着想還要聰明些才是,而小黑不過是因為乖順才有了幾分寵愛。
這話脫口而出,柳軒後知後覺地看向小黑。他正慌手慌腳地從屋内走出,聽到這話腳步停頓下來。
軒娘臉上露出難堪的神情。
當人全然處于上位之時,她必然是不知珍貴,也不會懂得珍惜的。
可這實在是太過荒謬了。
人能愛上小狗嗎?
是會覺得他可憐,惹人疼惜,又有些煩惱他的粘人和鬧騰。在寒冷的夜裡相互依偎着,也會覺得溫馨。
但人會愛上小狗麼?
她有些迷茫,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般境地。
而且柳軒前兩日還說要将小黑認作弟弟,卻是真心的,昨日之前,本就無甚男女之情。
“我跟他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什麼要嫁給他?”軒娘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解釋又似對己的喃喃。
“你莫不是還想嫁給章秀才?”柳老爹問她。
這一下将軒娘從那種錯亂的漩渦之中拉了出來,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倒是罕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