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潑墨,酒吧裡仍舊燈影閃動,熱鬧非凡。
沈檸披着長款黑色風衣,栗色卷發時不時随着夜風拂動。
她獨自站在酒吧門外的廊下,手中捏着一根雪茄,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着,绮麗濃稠的眉眼看上去有幾分倦懶。
方才和朋友吃飯,氣氛正好,加之為了放松,喝了不少洋酒,現下胃裡翻騰得厲害。
沈檸從兜裡掏出一粒胃藥塞入嘴裡,打算抽完雪茄就去斜對面的面館填一填肚子。
這地方遠離市中心,魚龍混雜,街道上亂糟糟的,鼻尖也萦繞着令人作嘔的垃圾味。
角落裡,似乎有打鬥聲音。
定睛看了半晌,才分辨出不是打鬥,是一個青年單方面挨打。
夜色昏沉,路燈不知道多久無人修理,整條路隻有零星幾盞還亮着,發出昏黃不足以照明的光。
沈檸站在遠處看着那人挨打,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兩個随行的保镖盡職盡責守離沈檸相距不過三米的地方,除此之外,街道上再無旁的路人。
雪茄抽到一半,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她的私人号,沒有備注。
“哪位?”沈檸嗓音沙啞慵懶。
“是我,沈檸是我。”電話那邊響起一道惶恐讨好的聲音。
沈檸‘啧’了一聲,當即就要挂斷電話。
“别!沈檸,别挂,求求你,别挂,就聽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好想你……”男人慌張哀求。
“三分鐘,念在好歹睡過四個月,我容忍你一次。”沈檸語氣平和,下垂的眼尾卻露出幾分對男人的漠視。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别不要我。”男人生怕三分鐘不夠用,一股腦地說着,字字懇求,“我真的錯了,我不敢再當着媒體亂說話了,我也不敢再去蒼耀總部堵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你别那麼殘忍。”
“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你分明說我像一隻小孔雀,說要在老宅養兩隻,看到它們就能看見我,難道你全是騙我的嗎?阿煥真的錯了,這幾天俞家一直在找我的麻煩,他們警告我不許再接近你,可我忍不住,我們明明是相愛的。”說到最後,男人的聲音染上濃重的哭腔。
“曲煥,好聚好散,合同上都寫明白的,就算你看不懂合同,你的經紀人總看得懂吧,違約的下場還要我提醒?”沈檸慢條斯理,對男人的話不為所動。
“你不可以這麼對我,你說過我是特殊的。”
沈檸扯了扯唇角,眉眼染上不耐,“我的每一任床伴都是特殊的,兩個月而已,别太把自己當回事。”
“還有,你跳舞跳得太難看了,好歹科班出身,回去好好練練。”沈檸難得露出點真情實感。
她向來癡迷古典舞蹈,最近這兩年的床伴多半出自文娛,就算不會跳也會扭,但曲煥從小到大沒經曆過什麼挫折,所有東西都得到的太容易,以緻于所有的東西都不會去努力嘗試得到,出道這麼多年,一觸即到專業的東西還是半吊子。
别的倒也算了,但那次看曲煥跳舞,着實傷到了沈檸,差點害得她當場喪失上床的興緻。
想到不算愉快的經曆,沈檸毫不猶豫挂斷電話,順便把對方的手機号拉黑,一氣呵成。
打完電話,巷子裡的青年還在挨打,混混們對青年的攻擊愈演愈烈,堪稱單方面的虐打,沈檸眼角餘光瞥見有個混混從垃圾桶旁拎起一個酒瓶子。
她眯了眯眼睛,沖身側的保镖使了個眼色。
兩名保镖心領神會,正要上前制止混混們的毆打時,那個青年終于動了,他找到一個空隙踉跄爬起,慌忙間手摸到街邊鋪子用來打掃門簾的拖把,順勢起身,一個揮手,挑飛混混手中酒瓶。
混混們大多連三腳貓功夫都談不上,打架多以人數取勝,青年的體質顯然遠勝那些連站都站不穩的黃毛,三兩下就把他們打退。
為首的混混嘴裡不知咒罵着什麼,指着青年,啐了一口痰。
青年始終攥緊拖把,低垂着頭,單薄的身體肉眼可見地發着顫。
不知是因為打不過青年,又或者是看出青年強弩之末,不敢激化矛盾,混混們沒有一擁而上,而是跟着為首之人浩浩蕩蕩進入巷子深處。
打鬥終止,青年在原地站了許久,手掌緊緊捂着腹部,腰背佝偻,看上去傷得不清。
沈檸遠遠觀望着,始終沒有上前施以援手的意思,直到青年逐漸緩過神,一瘸一拐走向幾個門店之隔的面館,她才百無聊賴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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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二代雲集的光影清吧斜對面是一家不起眼的面館,味道極佳,在沈檸看來,老闆的手藝不輸那些号稱頂尖的高級廚師。
沈檸原本是這裡的常客,但最近大半年集團版圖擴張,她忙于工作,許久沒來。
面館的占地面積不大,稱得上逼仄,但勝在窗明幾淨,就算是沈檸這樣挑剔且有輕微潔癖的人見了,也要稱贊兩句。
随行的保镖和特助已經吃過晚飯,沒有跟着擠進來打擾面館的生意。
沈檸進來時,店裡沒有旁的客人,環視四周,也沒有看見方才挨打的青年。
沈檸選了個靠窗的空位落座,“你好,拌面,加辣。”
面館老闆不在,應聲的是收銀的青年店員,似乎是老闆的兒子。
“好的,客人稍後,面馬上好。”
話音一落,店員扭過頭,緊接着吆喝,“後廚下面。”
“……好。”
大約是後面響起的聲線過于出色,沈檸下意識順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隔着後廚窗口的布簾,沒看見人,隻隐隐約約看見一道被圍裙勒出來的瘦削颀長的腰身,有些眼熟。
沈檸猜測許是方才進入面館的那個瘦削青年。
沈檸收回視線,低頭擺弄起手機。
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很快被後廚放在了窗口。
遮擋後廚的布簾被青年掀開,青年拿了托盤正要去端面。
碰地一聲。
店門大門猛地被三人暴力推開。
“姜斷!”
為首的男人直沖着端盤子的青年大步走去。
“原來你在這裡躲着,臭雜種,讓老子費勁吧咧找半天!你小子也算是長進了,連陳三都敢打,不還錢還敢還手,怎麼,大孝子不打算管你那死爹了?想明白了,打算讓那賭鬼去坐牢了?”
那人頂着啤酒肚,酒氣熏熏,隔着老遠沈檸就聞見了他身上的汗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