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問斬也不過月餘時間,但凡對此事稍稍知情的,都清楚,劉府要倒台了。
甚至有人懷疑是劉府在朝政之事上的站位不對才遭此橫禍。
安國的員外本無實際品級,多是花錢買官的當地富紳。但是既然身在明州城,自然免不了與朝堂之事有所牽涉,有人曾見過劉員外私下裡與長甯公主交往密切。而長甯與太子向來不睦。
那麼是誰想要借機整頓劉府,便顯而易見了。
卻說林一這邊的調查,仍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劉三夫人的死另有蹊跷——這本就隻是懷疑,出于林一作為一名新晉醫者的直覺罷了。子虛烏有的事情,如何拿的出證據來?說不得真相就是劉員外雖無殺人之心,但陰差陽錯之下,劉三夫人恰巧死了。
對于現有的懷疑,經過那日風正閑的大膽推測,嫌疑人大緻鎖定為兩個,段文謹和段啟天。而這番嫌疑,建立在兩點基礎之上:一是劉府對于杏林醫舍的栽贓陷害,二是段文謹和劉三夫人的私情。
前者可以勉強解釋為杏林醫舍不過是這整個案子中誤打誤撞恰好被殃及的池魚。而後者,除卻謝承南一行從瑤娘處得知的隐情之外,并無他人知曉。
說到後一點,因為于法理不合,嶽明彰不能将完整的供詞提供給他們,但也破例給了他們一些提示。
——劉員外本人,并不知曉劉三夫人腹中的孩子是誰的。之所以他能夠笃定孩子不是自己的,是因為劉員外并沒有生育能力。這事後來也經過明都府衙役的走訪證實——劉員外曾多次在城外找不同的郎中診看過。
懦弱至極的人,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卻不敢與夫人當面對峙甚至是出言質疑。也因此,劉府上下的人,包括劉老太太,都理所當然地以為劉府終于将要添上一位小小姐或小少爺。
劉員外不敢讓人知道自己不能人事,又不想做替别人養娃的冤大頭,便想要偷偷除掉那個孩子。
而人命既出,害怕衙門查出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大事化小,化解不成,便殺掉了曾替他送過湯羹的春蟬滅口。
這是他們所能掌握的全部信息。
而這整個事件中,除了林一和謝承南,竟然沒有人關心過,劉三夫人腹中的胎兒究竟是誰的。
“其實我們也并不能證實那個孩子就是段文謹的。”林一說道。
謝承南頗為意外地看着她。
此時說出這句話,意味着要将他們先前所做的所有假設全部推翻。
“我相信你的情報來源,段文謹和劉三夫人必然有私情,但是孩子一事,很有可能段文謹并不知情。”
“你想要繼續查下去,卻又推翻了我們先前的假設,是發現了新的探查方向?”
“沒有。”
謝承南搖頭失笑,“那這可就難了。你總不能指望,線索會自己跑出來告訴你。”
林一心中一動,“線索不能開口說話,但是人可以。”
謝承南了然道:“你還要去找他。”
“是。既然目前的線索隻有他,那便隻能從他入手,哪怕是幫我們排除一個選項也好。”
謝承南沒有阻止她,而是問道:“可需要我與你同去?”
林一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他對你的戒心總比對我的大些。”
還不待謝承南說什麼,林一又道:“如果你不怕麻煩的話,是不是可以在對面茶樓上等着我?知道你在不遠處,我總是能安心些。”
謝承南将手臂枕在腦後:“怕啊,我最怕麻煩了。不過你難得開一次口,便姑且答應你吧。”
林一沖着他巧笑倩兮:“那便多謝小侯爺了?”
這是林一第四次見段文謹,每次都懷着不同的心情,隻是這次她心中想着的事有些多,便看上去尤為沉重。
“仇小姐可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情?”段文謹問。
“劉員外要問斬了,有些為他感到可惜。”
段文謹原本正為她斟茶的手停了下來。“确定了嗎,消息是否可靠?”
還不待林一說什麼。段文謹像是忽然回神般,自言自語道:“是了,仇小姐是永安侯府的少夫人,謝小侯爺的消息必然是準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