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清也若是想要當衆為難誰,定然不會給那人半點面子,若那個對象是戰娴,她不僅不會留面子,還會專挑着她的痛處說。女主的痛處,便是多年前,戰家的那場舊案。
禦國将軍戰啟鴻率軍與邊牧一戰慘敗,連失西北三城,傳言是有軍中之人暗中勾結敵國,昭文帝盛怒之下下令徹查,竟在戰府暗室中搜出通敵信件。
戰啟鴻百口莫辯,為證清白自刎于殿前,帝欲誅其九族,因有太子黨極力求情,才免除了戰家女眷的死罪,改為流放。
戰娴便是戰啟鴻的女兒。
當時看到這段劇情,林一還吐槽太過狗血,男主父親對女主有殺父滅族之仇,男女主之間卻仍糾纏不清,最後居然he了,這是全書除了仇清也這一人物之外,她不能接受的第二個點。
若她此刻提起這樁戳心窩子的舊事,二人免不了撕破臉皮大打出手。仇清也不是戰娴的對手,但她們人多,戰娴又是戴罪之身,在明州行事定會稍作收斂,結果也未可知。
隻是若真挑痛處說,那這梁子結下就再解不開了。
林一稍事思忖,心中忽然有了個主意。“小二,這位姑娘的馄饨涼了,給她換一碗。”
“好嘞,客觀您稍等。”
那碗袅袅冒着熱氣的馄饨端上來後,林一将它推至戰娴手邊。
所有人都看到她的手在碗邊停留了許久,若她想要下毒害人,那功夫下個十次也夠了。
林一彎下眼角,笑得幾分坦誠幾分刻意:“涼了的不好吃,不如換這碗。”
戰娴看着那碗冒着熱氣的馄饨,靜默片刻後,竟真的端至身前,攪動湯匙盛起一隻送到嘴邊。
見她張口就咬,林一奇道:“你不怕我下毒?”
“衆目睽睽,你不敢。”說罷輕輕吹了幾下,吃進嘴裡。
不愧是女主,這氣魄,這膽力,要不是這麼多人看着,她都想拍手叫好。
“你真不記得我是誰?”林一好整以暇地理理裙擺,神态閑散得像是能和她手把手話上一天的家常。
“仇清也,怎麼不記得。”戰娴語氣淡淡。
“那你不恨我?”
戰娴吃相斯文,速度卻不慢,那碗馄饨已經見了底,她放下湯勺,勺碗相撞發出清脆的一響,“我為何要恨你,難道不是你恨我嗎?”
林一不答,喚來小二:“再上一碗。”
“這一路山高水遠,路程颠簸,戰姑娘清瘦了,應該多吃些。”
戰娴看着面前那碗馄饨,面無表情,最終還是拿起湯匙再次吃淨。
“小二,再上一碗。”
第三碗過後,戰娴明顯面色已變,手在桌下不動聲色地按住腹部。
已經是第四碗了。
本以為她不會再吃,可誰成想她又拿起了筷子。
林一眼皮直跳,這要再吃下去,可就真出事了。
在那下一顆馄饨送進嘴裡之前,林一毫無征兆地出手,掀翻了桌子。
“這馄饨好吃嗎?”林一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眸中怒火跳動,唇線繃直,硬生生地擺出一副滔天的怒容。
戰娴擡眸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她,聲音毫無起伏:“還行。”
“今日是想告訴你,再好的東西,也要有胃口吃才行。不是你的,就别碰。”
說完這話,林一覺得還不夠狠厲,便伸手推了她一下。雖然仇清也嬌生慣養,手無縛雞之力,她又有心收斂,但戰娴流放數年,即便自幼學武,風餐露宿底子早不複以往,二人又是一站一坐,是以她這一下,竟真連人帶凳,給推到了。
其實戰娴本可以穩住身形,但剛剛一瞬錯愕,她敏銳地感覺到,仇清也在相觸之際,将什麼東西塞進了她胸前的衣襟裡。會是仇清也用來要挾她的家人的消息嗎?
林一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力氣何時這樣大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還好她很快反應過來,拂袖走了,走前還厭惡般地拍了拍手。
林一轉身,那些貴女們正驚愕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麼惡霸怪物。
她睨起眼睛不鹹不淡地一瞥,氣勢拿捏的很到位:“都看着我做甚,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不知是她仇清也說的話分量不夠,還是那些人會錯了意。林一本意是想讓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大小姐們就地散了,各回各家。可她話一出口,竟無一人離開,反而将仍然跌坐在地上的戰娴圍堵起來。
大多數隻是湊近了看個熱鬧,也有少數人出言嘲諷幾句。但林一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人有樣學樣地動起手來。
這怎麼……搞得她像霸淩的頭子一樣!
林一心中瘋狂呐喊:女主你可千萬别記恨我,不是我讓她們做的!
縱然内心狂風駭浪,面上卻仍得穩如老狗,林一回頭頗為嫌棄地說了一句:“差不多行了,光天化日的,哪裡有半點閨秀的樣子。”
這話在她說來一點沒毛病。仇清也就是那種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雙标怪。
她仇清也可以撒潑可以放肆,别人卻不行。
被她這樣一說,其他人也不好再做什麼,都是明州貴女,還要臉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