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冒出房檐不知名樹枝的枝丫上,悄然停了隻黑羽的鳥雀,這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衆人擡頭看向榮王,一時沒理會他的意思。
身邊有掌燈籠的小厮走了過來,附在人耳邊,聽着他耳語了幾句,又見人轉身,攏了攏自己的衣袖,就離開了。
待到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庭院之中,剛剛在榮王身旁跟着的小厮走上前,眼神帶着狠厲又朝衆人看了一圈。
“知道王爺的話什麼意思麼?”他的腔調有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嚣張,但畢竟尋常都是一起幹活兒的,這姿态自然引起了衆人不滿,人群中有人便見王爺不在,大着膽子開口。
“不知道!”
中氣十足的聲音瞬間便吸引了衆人注意,人們紛紛轉頭看向說話之人,而剛剛的小厮眼中的狠厲卻沒有了,隻餘下臉上幾分虛假的笑意。
“剛剛誰說的話,膽子挺肥的,出來!”
人群中沒有動靜。
小厮又将人群掃了一眼,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出來,小厮冷冷地笑了兩聲,威脅道。
“我再喊一聲,若依舊沒人站出來,”他頓了下,看了眼被浮屍鋪了一半的湖面,“若是依舊沒人站出來,大家就一起下去,左右王爺也是不在意的——”
“說什麼不在意?”趙廣吆喝,“我們幾人是跟着王爺來此,你若殺了我們,王爺定是不會饒了你的!”
小厮擡頭朝說話者看過去,眉梢一挑,開口:“你是什麼人?竟然膽敢揣度王爺的意思?不想活了?!”
趙廣開口:“我是晏城之人,我同兄弟幾個跟着王爺來此,是來給王爺做飯的,若是殺了我們,回頭無人給王爺做飯,倒是王爺找人要人,你又怎麼辦?!”
聞言,小厮眼神躲閃,他面色為難,人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幹脆摔了袖子。
“罷了罷了,”小厮最後道,他和身邊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堅定了眼神,“且等着罷,待我問過王爺的意思,再回來做決定。”
此話落下,小厮朝剛剛榮王離開的方向走去,還沒走幾步,便看離開之人并沒有走遠。
小厮心中一驚,連忙雙手向前拱着對人行了一禮:“王爺。”
“怎麼?”
榮王沒回頭看他,這人來時他正撩着臘梅樹上半開的花苞,手指擦過粗粝的樹幹,布着細微薄繭的指腹被磨出細小的微紅。
小厮微微躬身。
“不知王爺今日深夜到訪,所謂何事?需不需要奴禀報王爺,如今夜深露重,實在不适合夜遊的。”
“不必,”榮王擡手止住了身邊人要去通報的腳步,收了手,慢慢開口,“本王今日閑着無聊,便在禦花園陪母後賞花,不巧碰上了父皇和皇兄商讨邊疆之事。”
說到這兒,榮王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大抵是他那皇兄起的頭。
太子出征敗仗的消息人盡皆知,他父皇本就為國事操勞,身子因此虧損不輕,今日敗仗的消息傳來時又吐了血,他布在宮中的探子也傳了消息回來,稱廢黜太子的聖旨也已經發出,估計不日就會傳到當事人耳朵裡。
還多言了一句,近日忌諱在皇上面前提敗仗的事。
如今他這皇兄,倒是不偏不斜地正好觸到了黴頭之上。
“呵......”他話說到這裡,眼角鋒銳的目光瞥了眼身邊立着的來報信之人,隻淡淡一眼,又道,“今日皇嫂說了,不過一個侍妾,人都死了,就算把院子裡侍奉的人都殺了又怎麼樣?可懂?”
來報信之人雙手依舊拱在身前,一動不動,片刻後才小心說了一句“是”。
“對了,”見人要走,榮王先一步叫住了他,又道,“剛剛,本王聽那邊似有人吵鬧,怎麼回事?”
“啟禀王爺,是、是有人鬧事——”
“那不正好的,”榮王擺了袖子,道,“一樁命案還等着有人給個結果呢!”
“隻是,”小厮抹了把額頭沁出的細汗,繼續道,“王爺,鬧事之人稱自己是您帶來的,因得這層關系,小人也不敢輕易處置。”
“哦?”
榮王看向小厮:“這麼說來确實棘手,是什麼人?”
“是、是個廚子。”
榮王眉梢一挑,開口:“是麼?他真的這樣說?”
小厮答:“是。”
“好啊,”榮王道,“那就留着他,饒他不死,剩下的,一并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