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殿地牢深處,離地面上鬥成一團的喊殺聲非常遙遠。
關重月難得有這種安靜、且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時刻,她也不催促李渺跟她離開。
反而是輕輕用指節敲了敲牢門,聽着清脆的敲擊聲在幽長的地牢裡回響。
“小魔主要奪位成功了,對嗎?”
李渺徑直向地牢外走去,沒管關重月是否跟上。
但能夠讓身份重要的關重月來地牢裡救她,就說明今日确實是奪位的關鍵時刻,想必修真界的魔修都被召回,輔助小魔主登基。
隻剩下她這種早早被抓住的,和關重月這種在修真界有重要任務的。
“對,離人前輩猜得不錯。”
關重月被李渺撇下一截,快步跟了上去,陰陽怪氣了一句。
“難為前輩在牢裡消息都這麼靈通。”
李渺沒接茬,反問關重月的進出路線:“你是繞過地牢的守衛,從旁邊的通道進來的嗎?”
關重月正百無聊賴地數着石磚,每逢有花紋的石闆,她就跳過一個數,接下去數。
聽到李渺的話,頓了一下,又漏了一個磚。
“倒也不用那麼複雜,那幾個法力低微的人殺了就殺了,回頭嫁禍給内亂,誰能發現什麼。”
關重月似乎毫不在意他人的死活,輕飄飄的一句話,交代了守衛們的結局。
李渺猛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盯着關重月,上上下下審視着她,又好像透過她在審批挑剔着自己。
“你真冷血。”
冷血?她?
要成魔界大事,這不是必備的嗎?
關重月被她說得摸不着頭腦,但本能地感到不快:“不過殺了幾個人罷了,你殺的可不止這些。
“你不是連自己的愛人都殺嗎?”
李渺點了點頭,嘲諷地笑了一聲:“我們這樣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莫名其妙。”
關重月不理解李渺究竟在發什麼瘋,不知道是在藥王谷卧底久了,還是在地牢裡被關多了,精神和情緒都有點不正常。
為了魔界重返人間,有人流血,有人死去難道不正常?
她受命前來,解救有高超易容術的離人渺,就是為了讓她換個身份,繼續卧底在修真界,等時機合适,為魔界出力。
要不是離人渺還有點用,真想現在把她也殺了。
關重月的血液裡,一股嗜殺的因子正在瘋狂湧動,所有讓她不快的,都必須消失!
李渺注意到關重月沉下來的臉色,反而讓她心裡的憤恨得到了消減。
李渺察覺到前面路口的人氣,她停了下來,聲音很輕。
“但看來,你殺得還不夠幹淨。”
地牢的上層,青玉劍仙把守着剛送入地牢的囚犯們,而藥老六和苗笛正像兩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來回救治。
李渺靠在拐角的牆壁上,示意關重月向前看,在這個角落,能看到青玉劍仙衣角上的衣紋。
她們兩加起來都不夠一個青玉劍仙殺的。
“你不是會易容術嗎?把我們兩扮成傷兵的樣子,混在人堆,總有機會出去。”
關重月不敢在拐角多停留,匆匆确認了一眼就縮了回來,她怕過于強烈的注視引起青玉劍仙的注意。
“我會易容術不錯,但給生人易容,需要對方全心全意的信任。”李渺嗤笑一聲,複而盯着關重月。
“這樣的信任你有嗎?”
李渺的目光毫無生氣,像叢林裡遲暮老去的野獸。
關重月莫名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但她并不想被困在這裡,忍着不适道:“你來,我保證信任你就是。”
關重月閉上雙眼,壓抑躁動的内心,強裝鎮定地忽略李渺越來越近的氣息。
“聖女,你還不夠信任我。”李渺後退幾步,又拉開了距離。
關重月睜開眼,瞪了李渺一眼,再一次閉上雙眼,強迫自己放松,無視所有向她靠近的氣息。
易容前的準備罷了,不要放在心上。
但在關重月身後,一條龍虎棍驟然成型,順應着主人的法術,用出了和二十年前一樣的殺招,向關重月劈去。
李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招式,好像回到了那一天,那個讓她的心支離破碎的瞬間。
苗郎,如果我能彌補犯下的過錯,你還會原諒我嗎?
龍虎棍敲在關重月身上的那一刻,她難以置信地睜開了眼睛,嘔出了一口鮮血。
“你害我。”
關重月的背部被龍虎棍敲出一個大洞,背部的胸骨碎裂開來,刺穿皮肉,髒器都被擠壓到了一起。
“你死了,氣運就會回歸原位,我不能讓你們的計劃得逞。”
李渺站在關重月面前,低頭看着她,她收起最後的不忍與憐憫,揮起龍虎棍要再給關重月緻命一擊。
在關重月的生命就要走向終結的一刹那,從她的心髒處蔓延出一道黑色的紋路,紋路飛速暴漲,覆蓋到全身。
黑色紋路像擁有生命一般,扭動着,攀附着,順着李渺的龍虎棍,把傷害轉移了回去。
“噗——”
血肉碎裂的聲音如此清晰,李渺的胸口迅速凹陷下去,髒器破碎,雙手也被黑紋反噬得寸寸裂開。
關重月站了起來,除了身上碎裂的衣服,皮肉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