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不給我養老...”李淑芬話裡夾着歎息,“他是不得已。”
孫子們在學校遭同學恥笑,被同學排擠,學習退步不說,性格也沉默了許多。
她留在家裡,會成為他們的恥辱。
這些她明白的。
來養老院後,無數個睡不着的夜晚,她常常坐在窗邊思考這些事。
偶爾怨過兒子,怨他不相信自己,但更多的是怨自己。
要不是當初鬼迷心竅,被老教授花言巧語迷惑,也不會落人話柄,一個月二千五啊,能給孫子們買多少玩具文具?結果啥都沒買,錢讓養老院掙了...
“我剛剛開玩笑的,狗哪兒能跟兒子比啊?”
說着,她歪頭朝東南方向望了眼。
雨幕灰蒙,再也看不到青翠蓊郁的山頭,蜿蜒盤曲的水泥路,以及承載着她記憶的小山村。
“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這個問題,再次引發了一陣沉默。
程歌大拇指刮着書沿,面露沉思,“你想回去嗎?”
李淑芬答不上來,模棱兩可道,“有點想,又有點不想。”
“你他媽騙誰呢...”喝湯的張大爺不留情面揭穿她,“你要想回去,那晚讓你收拾行李怎麼不收拾?”
李淑芬語塞。
兒子兒媳在外地打工,兩個孩子送到兒媳娘家那邊讀書去了,她跟孤寡老人沒什麼區别,留在桐城,兒子不用給養老院打錢,孫子們也不用活在她的陰影裡,多好啊。
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哭。
她急忙揉了揉眼睛,憋回那股淚意,承認道,“嗯,我不想回去。”
張大爺洋洋自得,“老子就知道是這樣。”
不過李淑芬有自殺傾向,死哪兒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别,他不懂李春梅為什麼也不收拾行李。
畢竟,她兒子送她來時再三保證節目錄制結束就接她回家的。
節目組的人離開後,她兒子高調的開了輛紅色的小轎車來養老院來着,怎麼沒接她走呢?
他端着碗扭頭,一雙眼炯炯有神的瞄向李春梅。
李春梅知道他想什麼,頭一擡,像隻戰鬥的公雞,“咱們這麼多人,不知道園長買到哪天的票,我不着急怎麼了?”
話是這麼說,張大爺總覺得不對味。
李春梅又道,“再說了,我衣服又不多,幾下就收完了...”
這倒是真的,李春梅來養老院隻帶了夏裝,降溫後,她跟李淑芬借厚衣服來着。
他扭過頭喝湯,喝了兩口,腦袋又轉了回來,“老子又沒說什麼,你吼什麼吼?”
“怕你耳背!”
“......”
張大爺的确有點耳背,但僅限于玩手機的時候,其他都非常正常。
何況農村人說話本來就比較大嗓門,隻要不是耳聾,正常交流沒問題。
正想罵兩句,見吳建英開始收碗筷,專心喝起湯來。
程歌靠着沙發椅背,目光落在吳建英身上,“建英阿姨想回去嗎?”
吳建英抓碗邊的筷子,頭垂得低,臉上情緒不顯。
“能不能回去也不是咱說了算的,得看老天爺...”
李淑芬附和,“是啊,我想待在這兒,老天爺不讓也沒辦法...”
程歌又問吳建華,“建華阿姨呢?”
“你說呢?”吳建華一隻手搭在椅背上,隻吐了三個字。
在這兒必須得看程歌臉色,積蓄沒了,幹活還沒工資,腦子進水才想留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