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龍蛋終于徹底成形了,陸離很是高興。
但是……龍蛋該怎麼孵?
思緒罕見地凝滞了。陸離有些茫然,但又不大好意思去問長輩。和面前的龍蛋幹瞪眼許久,他才終于想起來書架上好像堆了幾本啟蒙書,随手抖落幾本後,他便伸出爪子将書頁翻開,緩緩看了起來。
許久,他動動尾巴,學着上面的圖畫将龍蛋圈入了腹下。
那處的鱗片較為薄弱,傳來的熱度便也要比其他地方略微高一些。感受到暖意,蛋殼微微動了一下,随後便噸噸噸倒下,貼着龍腹不再動彈了。
動作像是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
陸離心下覺得好笑,用尾巴輕輕将龍蛋往裡卷了卷,又盤在原地、盡量将龍蛋包裹其中後,便趴在原地,認認真真地準備開始孵蛋——
怎麼可能。
元宵一點也不老實,從龍腹一直拱到了陸離的下巴,也不知小小的一隻在裡面得費多大的勁兒才能把蛋殼推那麼遠。陸離本來在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在感受到臉頰處的觸感時,睜眼一望。
“?”
呆了半晌,他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腹部。
空空如也。
沉默半晌,陸離有些無奈,用爪爪将蛋殼推了回去,結果還沒堅持一會兒呢,元宵就又锲而不舍地将蛋殼推了回來,在原地立着不動了。
像是在眼巴巴地看着陸離。
陸離:“……”
沒法兒。
最後父子二人在原地纏了半晌的毛絨球,元宵似乎是玩累了,才哈着氣滾滾滾準備滾回原地。陸離見他滾得艱難,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用爪爪把他抱回腹下,他才算是徹底老實下來,終于肯乖乖地窩在龍腹下睡覺。
父子二人玩兒的時間不算少,但更多的時間是待在一起打瞌睡。有時候陸離太忙,實在顧不上元宵,便會将他放到暖烘烘的毛絨球堆裡讓他自己滾着玩兒。這是個好方法,但壞處是往往在陸離回來的時候,小龍崽就差不多把自己累得直喘氣了。最後毛絨球橫七豎八落了一地,陸離還得在亂七八糟的殿裡一點一點去找,從意想不到的縫隙裡把自家崽子扒拉出來。
找到之後總要叉着腰看着自家崽子歎歎氣,但歎過氣之後還是得認命地化作原形,接着孵。
……就無奈。
不過好在時間過得也算是快——主要是陸離太忙,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要處理,閑暇時間又都順理成章都用來孵蛋了,壓根分不出心思去關注其他,時間當然就變快了。
轉眼間六個月過去。
又到了午睡時間,父子二人都趴在巢穴中安靜地睡着覺。迷迷糊糊間,陸離的尾巴虛虛掃過書櫃,下一秒,并未放穩的書籍便瞬間從書架上跌落,驚醒了陸離。他猛地睜開雙眼,警惕地護好懷中的龍蛋,在确定四周并無危險後,才後知後覺地吐了口氣,伸出爪子将那幾本書拾起。他随意掃了幾眼,剛想準備把書放回去,卻忽地聽得“啪嗒”一聲——
無比熟悉的荷包瞬間墜下,不知何時被紅線串好的兩片龍鱗跌在地面,映入眼簾。
隻一眼,瞬間讓陸離僵在了原地。腦中閃過萬千思緒,仿佛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了。
怎麼會……
那紅繩上錯位的結分明就昭示着被人動過這個事實。
而且這個繩結,除了他不會有人能打出來。
所以是……
妫夬。
無比确定的答案就此突兀地出現在眼前,那早已被他藏入心底的三個字隻因兩片龍鱗就此翻湧而出。
陸離無聲地念出了那三個字。
是妫夬。是我。
荷包和龍鱗被緊緊攥入手心,貼近了胸口。
沉默許久,陸離閉了閉眼,眼睫一顫。
*
轉眼間又是半年,人間。
妫夬摘下左臉上的面具,望着不遠處的黑霧,眯了眯眼。
這一年來,他循着那陣奇怪的異香一直追到了這裡。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明明這處是異香産出的源頭,可這裡卻絲毫沒有異香的氣味。
他調查了許久仍然沒有頭緒,便幹脆深入敵營,在這裡混了個護法當。
雖然那所謂的教主要他做的事總是千奇百怪,但也還能勉強忍受。
至少他得到了一些線索。
比如現在。
妫夬攥着手中的信箋,端詳許久,若有所思地将信箋塞了回去,便準備轉身離開原地。然而就是在轉身的瞬間,他忽地感受到了一道極其惡心的目光。
妫夬腳步一頓,皺着眉頭轉眼望去。
男人猥瑣的面容在黑霧之中顯得愈發惡心,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冒犯和輕蔑,動作亦是無比下流。感受到妫夬的注視,他竟得寸進尺地伸出髒兮兮的手,準備不老實地往妫夬腰上那截有镂空花紋的地方摸去。眼看着漆黑的指尖就要與白皙的腰際接觸,妫夬冷臉拔出劍,嫌惡地将那人的手腕斬了下來。
鮮血四濺。那人瞬間滾落在地,鬼哭狼嚎地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像蛆一般扭動着身軀,妫夬将靈劍收回,笑吟吟地看着他,眸中卻帶着十足的嘲諷,“廢物,亂發.情也不看看地方。”
話音剛落,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便在不遠處響起:
“陸護法,怎麼驚了我的貴客?”
妫夬挑了挑眉,轉頭望去。那神出鬼沒的教主元思衡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了這裡,正在推着輪椅緩緩行進。未被掩藏在面具之下的是半張慘白的臉,和紅得刺眼的唇。黑霧不斷在他四周盤旋着,像是鬼氣,卻又比鬼氣要淩厲一些。
妫夬沉思間,元思衡已然到了他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面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