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漸漸下移,許久,直到沈瓴伸出手捂住了他的雙眼,他才勾起唇角,道:“那可真是長夠了呢。”
手中的荔枝被他順勢推入口中,汁水在他唇上洇出濕迹,沈瓴瞧着他被荔枝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喉結微微一動,摩挲着他的唇,将那滴汁水拭去後,才收回雙手,冷聲道:“少這般孟浪。”
王湮眸中帶了戲谑,正欲再說幾句逗弄沈瓴時,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了陸離的聲音:“舅舅!”
顧不得沈瓴,王湮趕緊抽身朝着陸離所在的地方奔去,問道:“怎麼了?”
陸離攥着手中的鳳凰風筝,表情有些沮喪,“風筝飛不起來了。”
王湮低頭望去。
原本完好的風筝斷了一截尾巴,應當是被樹枝刮到了。見狀,王湮将風筝接了過來,順手牽起他的小手,道:“走,回去修。”
說完,他又挑了挑眉道:“要是老祖宗知道我們把鳳凰當風筝放,會不會揍死我們?”
陸離仰頭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老祖宗不是朱雀嗎?”
王湮笑了一聲,伸出手揉了揉陸離的腦袋,沒再回答。
*
回到殿中找到了材料,王湮便專心緻志地坐在桌前,開始修補起了手中的風筝。陸離坐在一旁剝荔枝,時不時喂給王湮一個,沈瓴就坐在他旁邊接核。
到後頭風筝修好了,陸離卻不知在何時趴在桌上睡着了。綿長平穩的呼吸聲在耳旁回響,王湮擡眼一瞧,在瞧見陸離的睡姿時,竟有些無奈和好笑。
他和沈瓴對視一眼,将風筝輕輕放在桌面,才輕手輕腳将陸離抱了起來,朝着榻前走去。感受到身體懸空,陸離呓語幾聲,被王湮溫聲哄了幾句,才又沉沉睡去。
柔軟溫暖的小毯子将陸離整個身子都裹了起來,王湮俯身給他掖好被角,在瞧見他尖瘦的下巴時,若有所思地在原地停留了許久,忽地轉身朝着殿外走去。
沈瓴見狀,有些疑惑,但還是迅速跟上了他的腳步。
*
這一覺睡得香甜,等再次醒來時,已然到了傍晚。陸離睡得腦袋發了懵,在原地坐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慢吞吞地掀開被子下了榻,在殿中搜尋着王湮的身影。
一無所獲。
神智仍是迷迷糊糊的,他睡得渾身發了汗,被冷風一吹,這才清醒了一些。他眨了眨眼,正欲轉身去将窗子關上時,卻又撞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
陸離揉揉自己被撞紅的額角,許久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遲鈍地仰頭望向來人。
“睡醒啦?”
王湮背着手彎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見他沒反應,又伸出手往他額頭上輕飄飄點了一記。陸離眨眨眼,這會兒徹底醒了神,喚道:“舅舅。”
王湮應了一聲,道:“把手伸出來。”
“……?”
陸離睜大眼睛看着王湮,猶豫片刻,開口問道:“要罰我嗎?”
王湮“啊”了一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罰你做什麼?”
“噢。”得到王湮肯定的答複,陸離才放心地把手伸了出去。王湮眯了眯眼,這會兒察覺出了不對勁,問道:“以前誰罰過你?”
陸離小聲道:“宋禾和陸行淵。”
聽到這兩個答案,王湮瞬間氣了個半死,“艹!老子就該把他們碎屍萬段!”
眼見王湮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陸離趕緊拽拽他的衣角,轉移着他的注意力,“是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王湮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戾氣,将手心攤開,一條漂亮的紅繩便出現在了視線中。陸離看了看紅繩,又擡頭看向他,開心道:“給我的嗎?”
“嗯,聽說人間小孩兒都用這個保平安,來,把手伸出來,舅舅給你戴上。”
“好。”
漂亮的紅繩就這麼被系上了手腕,陸離愛不釋手。然而在看到那熟悉的紋路時,他眼眸卻不受控制地顫了一番。
龍鱗……
罷了。
陸離垂下眼,将自己眸中的情緒掩飾得極好。王湮并未察覺到異樣,在包袱裡又翻翻找找許久,翻出了條鬥篷來,樂呵呵地給陸離穿上了身,摩挲着下巴端詳許久,才滿意道:“不愧是我。”
鬥篷在上身的瞬間,以一種極其迅猛的速度縮小到了合适的大小。陸離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鬥篷。毛茸茸的衣領蹭過臉頰,帶來陣陣暖意。王湮“哎”了一聲,一拍腦袋,又從包袱裡翻出了一條小圍脖,給陸離系在了脖子上。
雪團子仰頭地看着王湮,那張總是皺着眉頭的小臉在此刻終于露出了幾分猶如稚童般的懵懂神色。
王湮對于衣服的上身效果甚是滿意,拿來沾了溫水的濕巾帕給陸離擦了擦臉,又讓小孩兒自個兒洗了個澡,便換上新衣服——
當然不是出去玩兒。
忘了麼。
頭發還沒編呢。
陸離坐在小闆凳上,玩着王湮從人間給他帶的些小玩意兒。都是些機關類的,比較精巧,陸離玩得無比專注,又忍不住開始皺起了眉頭。王湮見狀,伸出手給他把眉頭揉散了,才又收回目光,繼續給他編着頭發了。
陸離一怔,許久後才回過神來,低下頭有所動作。
隻是這次卻沒再繼續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