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眼前的一片黑暗瞬間消失,陸離猛地睜開雙眼,驚魂未定地喘了好幾口氣。元宵見狀,哭得更厲害了,撲到他懷裡哽咽道:“爹爹,你不要丢下元宵,不要、不要死。”
陸離沉默半晌,終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元宵的背。
大抵是因為妫夬中毒的緣故,他的魂魄也變得有些不穩了,輕易便能被精怪影響。若是方才沒有元宵叫他,恐怕他的魂早就入了精怪的腹中。
元宵趴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小小的一隻顯得尤其可憐。陸離順順他的背,不受控制地低頭親了親他柔軟的發,低聲哄道:“不哭了,沒事了。”
隻是輕輕一碰,元宵并未察覺到他的動作。陸離又出了半會兒的神,才低頭給他擦着眼淚,借着這機會細細端詳着他的面容。
他生得實在太小了,好像用一隻手就能輕松抱起來。小小的一張臉肉不是很多,瞧起來有些清瘦。
陸離突然就變得有些難過。
他還那麼小,那麼聽話,結局卻已然注定。
怪他。
都怪他。
怪他一時沖動,怪他壓制不了陣法,怪他糊塗,怪他荒唐。
感受到陸離心情的變化,元宵伸出雙手摸摸他的臉,小聲安慰道:“爹爹不難過。”
說完,他又給自己擦了擦眼淚,聲音還帶着鼻音:“我知道爹爹怕留下我害了淵海,元宵也怕害了爹爹,所以關于元宵的去路,爹爹不用愧疚。”
眼淚啪嗒啪嗒落下,打濕了衣袖。元宵埋在陸離肩頭,嗚咽道:“可是、可是元宵還是很貪心,元宵想陪着爹爹,就一小段時間,一小段就好。”
他說完,已是泣不成聲。陸離閉了閉眼,将他抱在懷中,親了親他的臉頰,眼淚卻打濕了眼睫,啞聲道:“乖元宵,爹爹對不起你。”
這次元宵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落在臉頰上的溫熱,小孩在原地怔了許久,才笨拙地擦擦陸離的眼淚,也往他側臉上親了一口,忍着淚水道:“沒事的,爹爹,元宵不小氣,元宵原諒你。”
陸離眼眶一熱,險些又掉了淚。他摩挲着小孩的臉,又将他往懷裡攬了攬,輕聲解釋道:“我沒有不喜歡你,沒有讨厭你。”
元宵鼻頭一酸,攬緊了他的脖頸,“道長哥哥沒有騙我,爹爹才是騙我的。”
陸離輕聲應了一聲。
“爹爹是大騙子。”元宵悶聲說完這句話,又蹭蹭他的脖頸,讨好道:“但是元宵不生氣。”
陸離摸摸他的背,說:“好,元宵乖。”
元宵在他懷裡待了許久,猶豫半晌,又開口道:“如果父親醒了,爹爹和父親,可以一起帶元宵去人間看看嗎?”
元宵說完,又小聲補充道:“這是元宵唯一的願望。”
他刻意避開了“遺願”二字,陸離卻清楚地知道他在說什麼。沉默半晌,陸離閉了閉眼,掩住眸中的哀傷,應道:“好。”
*
飲天監。
宋禾跌跌撞撞闖進殿内,往四周環顧一圈,視線定格在了神像之上。
殿中金光閃閃,神像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宋禾被光芒照射,慘叫一聲,瞬間化作原形逃出了殿外。尾巴尖被金光灼傷,變成了黑漆漆一片。宋禾用爪子攥住自己的尾巴,眼中盡是陰毒之色,“既然如此,那就都給我的嘉兒來陪葬吧!”
宋禾拿出嬰珠,往其中添了一株又一株星荷。嬰珠吸收到煞氣,漸漸膨脹,最終竟化成了殿中神像那麼高。宋禾面色扭曲,猛地将嬰珠扔入了殿中。
“砰——”
殿中發出巨響,原本被供奉于高處的神像瞬間崩塌,臉部裂作了兩半。粉紅花瓣憑空出現,漂浮在了半空。異香瞬間侵襲淵海,宋禾哈哈大笑一聲,面色瘋狂無比,“嘉兒,為娘為你報仇了,整個淵海都将成為你的陪葬品!”
狂笑一陣後,宋禾隻覺身上忽地加上了一道束縛。她再次被迫化成原形,隻是這次卻被釘死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心中無端冒出恐慌,還不待宋禾反應過來,她便瞬間被那道束縛壓作肉餅,頃刻間便于原地炸開。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在空中回蕩,最後被爆炸聲掩蓋。
便再無聲息。
與此同時,另一邊。
梁成終于從劇痛中緩了過來,正欲起身逃竄時,卻忽地看見了漂浮于半空的粉色花瓣。嗅到熟悉的異香,梁成暗罵一聲“蠢女人”,正欲倉皇逃竄之際,卻被一陣金光圈住,死死壓在了原地。
梁成奮力掙紮着,最後生生拔掉了自己的一條後腿,才從金光之中逃了出來。鮮血淋漓,金光不斷舔舐着地面上的鮮血,光芒随着鮮血的消失越來越盛。
天色愈發明亮。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元宵剛進入睡夢之中,陸離輕輕拍着他的背,正欲起身進屋之際,卻聽得一陣慌亂的男聲:
“不好了!太子殿下!飲天監出事了!陣法、陣法徹底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