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夬幾乎在剛想到這個詞的瞬間,臉色便變得無比難看。
暧昧,感情,愛?
可笑。
他推開陸離落荒而逃。
腳步聲逐漸遠去,陸離在原地跪了許久,才拭去滑到下巴旁的淚水,面無表情地起了身。
你瞧他,哭的明明是他,哭得無聲、哭得面無表情的,卻還是他。
他看起來無欲無求,端得一副好模樣,可實際上壞情緒早已在他軀殼之中占山為王。隻是他學不會說話,又藏得太好,便沒人發現,這人早已徹頭徹尾地爛了。
按理來說,他才應該是那個怪胎,他才應該承受所有的劫難。
可偏偏造化弄人。
陸離有些迷茫地想着妫夬的話,他想,自己确實挺該去死的。
但不是現在。
另一邊。
妫夬回到殿中,給自己灌了好幾杯涼水,才勉強将心中的躁動壓制下來。
他緩緩坐在桌旁,攥緊茶杯,面色有些陰沉。
陸離有病就算了,他也要跟着他變成瘋子嗎?
變成一個喜歡自己的瘋子?
妫夬嗤笑一聲。
不可能。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也不需要喜歡任何人。
包括他自己。
他隻要能活着,能逃出淵海,就已經夠了。
陸離算什麼東西?
話雖如此,妫夬卻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他白皙的腰。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之後,妫夬大罵一聲晦氣,給了自己一巴掌,便滾上床去睡覺了。
閉眼躺了大半宿,被子被反反複複蹬出去又蓋回來,妫夬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掀開被子坐在床邊,也不知是在跟誰賭氣。
裡衣的系帶早就松了,妫夬靜靜坐了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腰。
和陸離沒什麼不一樣。
不對。
……怎麼又想到他了。
妫夬暗罵自己不争氣,将系帶打上了死結,一翻身又滾進了被褥之中,閉着眼正想催眠自己之時,陷入枕頭的鼻尖卻嗅到了一陣梨香。
妫夬終是忍不住了,将枕頭揪起随手扔到了地上,罵道:“煩死了煩死了!怎麼哪兒都有你!”
他罵得太激動,半晌後才蓦地想起他和陸離是一個人,所以身上帶的香氣也是一樣的。
火氣瞬間滅了大半,妫夬滿臉頹色,躺回了榻上。
他這輩子都沒法逃脫陸離了。
因為他自己就是陸離,所以他永遠都會被自己這道枷鎖困住。
妫夬憤恨之餘,終于來了點困意。他不争氣地打了個呵欠,嘀咕道:“算了。”
倒也不是真算了。
隻是困意來得突然,暫時逃避一下現實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
殿中響起均勻的呼吸聲,陸離靠在門上,靜靜望着夜空,在門口坐了許久。
繁星閃爍,烏雲走走停停,月亮若隐若現。一隻小鳥“啾啾”叫了兩聲,撲棱着翅膀飛到了陸離的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陸離回過神來,用指尖輕輕撫摸着小鳥毛茸茸的小腦袋,柔聲道:“還不睡嗎?”
小鳥擺擺頭,擔憂道:“殿下,十五要到了。”
陸離愣了愣,半晌後才低聲應道:“嗯,是快到了。”
他語氣太平淡,教人聽不出情緒的變化。可那雙眼睛卻隐隐約約透出幾分憂傷,小鳥猶豫片刻,道:“殿下,您不告訴妫夬……”
陸離打斷了它:“好了,已經很晚了。”
小鳥撇了撇嘴,嘀咕道:“好吧。”
陸離摸摸他的翅膀,跟它打商量:“這幾日多來陪陪他,好不好?”
小鳥點點頭,又拿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陸離的臉龐,才撲棱着翅膀離去。
陸離又在原地坐了半晌,才緩緩起身離去。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