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春為她寬衣,梳發,口中卻淡淡地道:“至少,今兒太和殿大亂,吓着你了,她回來為你行針去去邪,也是好的。”
太後望向銅鏡裡,達春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依稀能看見達春少年時的模樣。
卻在怔愣中,聽見殿外小太監通傳:“老祖宗,四皇子求見。”
蓮花漏早已移到了戌時半,這會兒燕湛前來,沒準,是刺客的事兒有下落了。
太後點了點頭,道:“讓湛兒進來。”
燕湛向來是個行事幹脆利落且果斷的,這會兒,他行禮後,便直接道出了緣由:“刺客已經抓到,目前在刑部大牢裡。老祖宗,您說,接下來該怎麼處理?”
“皇帝怎麼說?”太後慢條斯理地撇了撇手中茶碗裡的茶沫兒,淡淡道。
“我還沒跟父皇說。刺客抓到後,我立即就來老祖宗您這兒了。”
太後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就查,挖出這刺客背後的主使。”
“若是挖不出呢?”燕湛微微擰眉,道:“這人似乎是個口風緊的。”
“湛兒能力,是所有皇孫中最卓越的。不可能有挖不出的道理。”太後笑了笑,道。
“最卓越”三個字,頓時讓燕湛的心頭大喜,他立即躬身道:“是!湛兒明白了。”不過,他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說:“老祖宗,今天下午,湛兒帶人在宮中四處,搜查刺客的行蹤時,發現了這個……”
說罷,他将始終懷揣在身上的那枚金雕飛镖,遞了上去。
慈甯宮的内殿燈燭昏黃,從窗縫兒裡透進來的夜風一悠一悠地搖曳着燭光,卻在這片靜谧之中,太後的聲音緩慢地響起:“那刺客,便是用這個行刺皇帝的?”
“正是。”燕湛點頭,道:“但此人出手飛快,也隻有這一枚飛镖被我們拾了。金雕,本就是金人的圖騰,湛兒猜測,此人行刺是假,實為故意挑釁。”
太後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睫毛卻在燭光的映照中,微微地顫動着:“挑釁什麼?!挑釁哀家本是金人出身?!”
燕湛低下頭去,沒有回答。
“查!把這刺客往死裡查!”太後因為太過氣急,而有些語速加快,道:“哀家倒是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挑釁我娘家族人與大虞之間的關系!”
“湛兒還有一事覺得蹊跷。”燕湛的情緒倒是十分平穩,循序漸進地将所告之事,一一托出。
“說!”
“我發現金雕飛镖後,帶着衆人往太和殿方向趕,卻在那時,撞見了甯瓷。”
太後心頭一驚,和達春對望了一眼。
“湛兒記得,老祖宗前兩天才說,甯瓷不在宮裡,應當在天甯寺抄經祈福,可她這個時間,出現在宮裡,着實說不通。”燕湛的眼裡露出精明的光,一字字地對太後道:“怎麼就這麼巧,刺客丢下這枚金雕飛镖就消失了?怎麼就這麼巧,甯瓷此時就又出現了?老祖宗,湛兒向來不相信什麼巧合一說。”
此言一出,别說太後,就連一旁的達春都心頭一沉。
隻聽見燕湛繼續道:“湛兒不放心,當時就問了她幾句。她回答的,看上去合情合理,但,誰知道是不是提前編排過的說辭?更何況,後面又出現了個更蹊跷的。”
“什麼?”
“當時湛兒看見甯瓷的地點,便是前邊兒的臨溪亭。等她走後,我不放心,嚴加排查了臨溪亭,然後,又發現了這個……”說罷,燕湛将手心裡的另一樣物什,遞了過去。
是一個粗布包裹的物什,有些沉甸甸,滑不溜秋的。
達春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一股子血腥氣兒在這内殿裡漫溢了開來!
是某種動物的五髒廟。
“這……”太後有些恐慌地看着他。
“臨溪亭因挨着老祖宗您的慈甯宮,向來被前後侍婢們打掃得幹幹淨淨,怎麼可能在竹林裡出現這般血淋淋的詭異之物?怎麼我剛搜查到這枚金雕飛镖,轉眼就看到甯瓷從臨溪亭經過?!”
“你……湛兒你……什麼意思?”
“我覺得,甯瓷沒準跟這個刺客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