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對這樣的結果并不意外,他們沒有完全駁回蘭玉的提議已是難得。就這樣吧,先擺脫那讨厭的冰絲,也能輕松不少。
蘭玉說,常規的抽取過程很不好受,他會盡量采用最優方式。
丹恒早有心理準備,能想象到大緻感受。無非疼痛而已,對他來說已不算什麼。
然而,實際情形卻不像他所猜測的那般粗魯。
當兩名獄卒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時,少年正在角落裡打坐,隔着老遠,都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熱氣。
緊跟着出現的不是蘭玉,而是景元。
“将軍,這是為我準備的?”丹恒起身走近,被水汽打濕了眼睛。
“嗯,蘭先生想到的,相對溫和的法子——藥浴。”景元道,“據說泡在較高溫度的特質藥水裡,縛靈絲會被軟化,順利的話,可以直接将其溶解,便不用抽離了。”
“哦……好。” 丹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雖然持明生性喜涼,浸泡熱水對他來說,也并不舒服。
結界關閉,囚室内隻剩他們彼此,外面也沒有判官或者龍師監視。
景元将帶來的洗浴用品擺在旁邊,好像這隻是尋常的泡澡。“試試水溫?”他道,“太燙的話可以再下調些”。
“沒事。”丹恒相信将軍,很快脫去衣物,拽起鎖鍊,想要進桶時不濺起太大水花。
旋即他身子一輕,再反應過來時雙腳已離了地。
盡管已經長大許多,景元抱起他來,還像以前那樣輕松。
将軍垂眸,柔聲道,“蘭先生說,持明遇熱會頭腦昏沉,藥水本身也有鎮痛催眠的作用。但這個過程需要你保持清醒,所以丹恒,堅持一下,不要睡着。我也有件重要的事,需請你來完成,正好,可以幫你提提神。”
“是什麼事?”丹恒問。
“等下告訴你。”
剛浸入水中,少年體内的冰絲緊了緊,等周身都發燙起來,便開始向體表遊移。
他隻覺得稍稍發癢,不算難受,但是低估了溫水藥浴的作用,才沒過多久,眼簾就撐不住往下掉。
又加上景元的按摩之後,丹恒實在忍不住心間叫苦,從來沒覺得抵擋睡意是如此艱難的事。
“是我揉得有些重嗎?”景元見他眉頭蹙起,問。
“不是的将軍。”丹恒搖着像被灌了漿糊的腦袋,臉熱得發紅發脹,聲音都變得黏黏糊糊,“太困了,好想睡覺。您還是快些告訴我需要做什麼吧。”
“好吧。”将軍忍俊不禁,扶着少年的肩膀,讓他坐正,然後在桶邊鋪上一張做過防水處理的白紙,又遞來一支畫筆。
丹恒不解地望向他,青眸在蒸騰的熱氣裡顯得别樣朦胧。
“蜃珠快要打造完畢,玄光打算在入口建幾座住宅,分了其中一處給我,”景元用毛巾擦擦他濕潤的眼角,“而我,想請你來幫忙設計結構,按照你的喜好。”
丹恒怔了怔,瞬間清醒不少。他明白景元言下之意,是在為他準備居所。也就是說,景元很有可能,試圖冒險接他出去……
可是,這樣風險太大,将軍又要承受多少壓力。
少年心念百轉,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鄭重地點點頭,拿起筆。
按照自己的喜好麼?可是他的要求很低。
“将軍想要什麼風格呢?”
“我?我沒想法。你随便畫,不管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景元回答。當前主要目的是提神,鼓勵丹恒思考起來就行。
“那我,就畫我心目中的,将軍的住所,好嗎?”
“……”這孩子還是不會考慮到自己啊,景元無奈,“動筆吧,先畫出來,還可以再改。”
于是少年開始在紙上打草稿。景元扶着他的腰,繼續按摩,在他又迷糊的時候略微加重力道,提醒他繼續。
縛靈絲完全消除耗時不下兩個時辰,而丹恒竟也畫了這麼久,甚至将自己偷偷打盹的幾秒間隙裡做的夢都添了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失去意識的,隻知道陷入昏睡之前,将軍把他抱出來擦幹,裹到了被窩裡面。
而景元獲得了一幅充滿想象力的抽象派藝術品。
為了不讓玄光覺得他在恩将仇報,他決定等作者睡醒後再共同商議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