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别練了。”
竹聲聲感到被狠狠推了一把,少年的靈息也停止了運轉。
“瞧你那蠢樣兒,努力有什麼用?”
“就是,不僅師門倒數,宗門比試也是倒數,怎麼還有臉待在這?”
“算了算了,理他作甚?多看一眼都晦氣!”
竹聲聲聽出來了,這幾個人欺負“他”呢!但他被欺負了,為什麼不反抗?
“罵回去。”她一本正經地發出指令。
“什麼?”少年再次聽見了她,捂着胸口發愣。
“你是不是不會罵人?那我教你罵。”
“……不用了。”
少年眸色黯淡,側過臉,靜靜看着窗棂處漏下的星光。
“你!你……!”竹聲聲氣的跳腳,但又實在跳不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崔寂。你……”少年似乎想問什麼,卻欲言又止。
對于身體裡“住”了一個女子,崔寂本該驚訝萬分,但他所在的寰日宗,用什麼方法修行的人都有,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他設想過,女子大概是位高人,要借助他的身體來修行,可他身無所長,那點微薄的靈力聊勝于無,也不知她為什麼會選中他。
“哦,你就是崔寂,崔雲暄。”
竹聲聲聽過這個名字,在漫長的沉睡中,她總聽見一個婦人,喚着“雲暄,吃飯了”,又或是“雲暄,天涼了,記得添衣”。
“你叫什麼?還有,你為何會在我的身體裡?”崔寂猶豫着問。
“我……”竹聲聲險些說漏了嘴,在沒有弄清楚現是何年何月前,貿然曝露自己的大名,隻怕會重蹈覆轍。
她看崔寂呆頭呆腦,便立刻改了口:“我叫崔雪時。”
崔寂皺眉:“你也姓崔?”
竹聲聲一口咬死:“對啊,我也姓崔。”
她編造此名,絕不是空穴來風。
先前她就懷疑,她與崔寂必定有某種不尋常的聯系,而今崔寂問,她為何會在他的身體裡,恰好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他二人如今一體雙魂,亦是被迫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她也得姓崔,才能在别人稱呼“小崔”“崔氏子”“崔師弟”的時候,不至于露出馬腳。
再者,幼時父親常抱她于廊下看雪,說她出生在一個大雪紛飛之日,院中落雪簌簌,敲竹輕響,這才為她取名為“竹聲聲”。
所以,自名為“雪時”也不算太過扯謊。
少年崔寂雖然木讷,卻并不愚蠢,就算姓崔是個巧合,那“雪時”與“雲暄”對得也太過齊整,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也罷,宗門裡奉行強者為尊,誰都擔心落于人後,既要競争,人和人之間便沒什麼坦誠可言。
泉池邊她幫自己,或許隻是起了玩心,附身逗弄一番罷了。
“喂!”竹聲聲感到,崔寂的心緒中滑過一陣失落,“你聽我說完,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崔寂不言不語,屏氣凝息,準備繼續打坐。
“我之前受了很重的傷,昏睡許久後才醒過來,醒來就在你身體裡了。”竹聲聲不敢說自己重生了,畢竟死而複生比寄住在他人身體裡,更顯荒謬。
崔寂聽完,仍沒有出聲,竹聲聲再想感知,發覺什麼也感知不到了。
“你……!”她再次氣得跳腳,“你竟然封閉五感!”
别的功法,崔寂不一定練得很好,但封閉五感一道,他卻天然在行。
否則,修行之路枯燥漫長,他要怎麼無視,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和聽起來令人惡心的話?
“崔寂!崔雲暄!雲暄——!”
任憑竹聲聲怎麼呼喊,崔寂都不回答,反正她玩膩了,自然會離開。
完了,大事不好了。
竹聲聲雖确定自己前世死于魔尊之手,但她不知道的是,如今是何年何月?魔尊是否還活着?仙魔大戰結束了嗎?如是魔物統治的天下,又怎會有崔寂所在的修仙宗門?
此間謎題太多,她又無法自主行動,必須要依靠崔寂。
所以崔寂不能不理她,而且還得信任她,才能盡快把這些都弄明白。
竹聲聲靜下心,細細揣摩了片刻。
封閉五感之法在于讓修行者關閉五覺,靜養心識,免受外界幹擾。
可她在崔寂的身體裡,那自然不屬于“外界”。
“有了!”
竹聲聲運轉靈力,想着崔寂如此努力上進,定要投其所好。
她先是,在他的識海裡畫靈寶法器,沒想到,崔寂不為所動;接着,她又畫了諸多仙丹妙藥,崔寂還是沒有反應;最後一招,她畫了位妙齡女子,溫柔可親又委屈巴巴地沖他撒嬌……
“無聊!”崔寂吼着,停了打坐,“你到底想幹什麼?!”
妙齡女子實是竹聲聲照着從前的自己畫的,她借那幻象的口,委屈道:“我身體毀了,隻剩這一縷神魂,魂魄離體便會灰飛煙滅……”
崔寂幾乎氣笑了:“你想要我,把這副身體讓給你?”
竹聲聲連連否認,她當然不是想搶崔寂的身體,就算她修為平平,竹菁門也是正道仙門,豈能亂用奪舍這等下作手段?
“不是讓。”她見此人太軸,且油鹽不進,索性破罐子破摔給他看,“而是我出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