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到那個叫大妞的女孩的模樣,姜知年又又又歎氣,那女孩看着真的可憐,大柳村雖然窮,但打補丁的衣服總能穿得起。那孩子身上衣服破得,仿佛輕輕一拉就要裂開,甩在一邊的草鞋也能看出明顯的修補痕迹,更别說那不見半點肉的臉,瘦骨嶙峋的身材。
大妞、二妞,聽起來應該是姐妹,二妞雖然瘦,但好歹臉上還有點肉,跟小夥伴一起打豬草還有點笑模樣,大妞卻好像早早經曆了塵世風霜,眼神都是黯淡的。
她好像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沒人送大妞去醫院,河裡的小魚不到一指長,最近水渾,魚肉肯定也盡是土腥味,她卻在撈這樣的小魚吃……
姜知年問驢蛋大妞家的情況,驢蛋給出了一個意料之中卻又出乎意料的答案。
她家窮是肯定的,但萬萬想不到是這麼個窮法。
大妞家姓劉,整個村子的劉姓人都是親戚,她爺爺在幾個兒子結婚之後就分了家,家底不厚,勉強維持生活。
問題出在生娃上,大妞爹媽仿佛綁定了生子系統,13年一共生了十個,活了七個,大妞是老大。雖說這個年代小農思想依舊推崇多子多福,但她家是真的養活不起,隻有大妞爹一個壯勞力,就算是賣命幹活也溫飽難繼。
集體勞動模式下他們死是死不掉,但活又活不好。大妞今年13歲,陳立行一樣的歲數已經小學畢業了,她還是個文盲。弟弟大志10歲,二妞8歲,二志7歲,都沒有上過學,還有5歲的三妞、三志和1歲的小志,據說她家還欠着生産隊和親戚的錢,饑荒、生病,早把家底掏空了。
姜知年大為震驚,她懷疑這個家庭可能等不到勞力們長大就要分崩離析了。
村民們早已見怪不怪,跟着的知青們本來在感慨姜知年對小孩實在刻薄,後來又陷入同樣的震驚,他們還沒聽過“放羊娶媳婦生娃放羊”的故事,但不約而同想到同樣的結局,隻不過大妞家的孩子能不能長到娶媳婦就不好說了。
有個知青斟酌開口:“他們,為什麼要一直生,不知道可以結紮嗎?”
有村民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啥?這叫啥話?誰家不是拼命懷拼命生,娃難養,不多生幾個萬一沒活成可咋整,那不是白瞎了,不過這些人說的這,叫啥結紮的,是幹啥的?
那知青又解釋起來,從原理開始,直說得大家眼繞圈圈,有聽沒有懂,不過聽着聽着……
“結紮……是做手術是不,我咋記得以前開大會蔣紅好像提過,說是那時候有什麼地區醫院的醫生四處下鄉,衛生院也能做啥手術來着。”說這話的村民搗了搗同伴。
同伴不耐煩回道:“不知道,記不得。誰曉得那劉老四咋想的,說不定人就愛生呢,而且他家哪來的錢做手術,欠的錢都幾年了……”
蔣紅是村裡的婦女主任,陳解放一支的媳婦。蔣紅表示,醫生下鄉都是66年以前的事了,那會子還說看病給補貼呢,她和劉老四媳婦關系好,還專門去劉家提過,被當時正懷着孕的大妞媽啐了出來……
蔣紅:誰特麼能想到有人上一胎大出血,才過一年就又懷啊!有病,純純有病!
楊君梅再一次刷新了見識,跑來哔哔:“村裡還有這樣的人嗎,都這麼窮了哎,不過他們還好哎,女兒都還在,我聽說……”吧啦吧啦一通,看姜知年不說話,又戳戳她。
姜知年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養着女兒未必是不重男輕女,可能是為了照顧小孩,有可能是為了未來的收益。同樣,養兒子也未必是有多喜歡兒子,反正這樣一對仿佛有繁殖癌的父母,她很難想象他們對孩子有“愛”這種奢侈的情緒。
楊君梅見她沒興趣,便轉移話題,關心起小驢蛋的屁股。
“我看他被打得挺重的,不用去衛生院看一下嗎?還有啊,你怎麼都不哄哄他,這小可憐,哭得人心疼哦。”